数学课的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像是赦免令一般，打破了高二（三）班教室里持续了近半个小时的沉闷与尴尬并存的氛围。
李老师合上教案，交代了下作业，在一片桌椅挪动和松气声中走出了教室。
几乎就在老师身影消失在门外的瞬间，教室里的空气仿佛才真正开始流动。
同学们活动着僵硬的脖颈，互相讨论着刚才没听懂的题目，或者相约去洗手间、小卖部。
然而，不少人的目光仍有意无意地飘向靠窗的角落，那个新来的转学生和冰山校草的组合，无疑是今天早上的最大看点。
温晚晴正揉着依旧隐隐作痛的额角。
那里肯定已经青了一小块，碰一下她就忍不住龇牙。
她在心里把系统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虽然系统可能没有祖宗——这什么破任务，开局不利就算了，还附带物理伤害。
【系统提示：物理伤害并非本系统设定，纯属宿主个人行为导致。请宿主注意人身安全，以确保任务顺利进行。】系统冷冰冰地回应，毫无同情心。
“闭嘴吧你。”温晚晴没好气地腹诽，同时小心翼翼地偷瞄她的同桌。
顾西澈已经合上了数学书，从桌肚里拿出了下节课的教材和笔记本，动作一丝不苟，流畅而安静。
他完全没有要理会身边这个新同桌的意思，甚至一个眼神都欠奉，仿佛她只是空气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不，甚至连尘埃都不如，尘埃至少不会撞翻他的东西还制造噪音。
他那张俊美却冰冷的侧脸，明确地传达着“请勿靠近，拒绝交流”的信号。
温晚晴深吸一口气。
不行，负三分开局太惨烈了，必须想办法挽回一点印象分，哪怕只是0.5也好！
主动道歉，态度诚恳，总是没错的吧？
她酝酿了一下情绪，转过身，脸上堆起十二万分的歉意，声音也放软了几个度，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顾同学，刚才数学课上真的真的非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碰掉你的笔记本的，我这个人有时候有点毛手毛脚……还有，撞到桌子打扰到你听课了，真的很抱歉！”
她说完，睁着一双因为刚才疼出眼泪而显得更加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又带着点忐忑地看着他。
顾西澈拿笔的动作顿了一下，极其短暂，短暂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他并没有转头，也没有回应。
他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将笔袋放在桌面特定的位置，然后翻开下一节课的课本，仿佛完全没听到身边有人在说话。
彻底的、彻底的无视。
比直接的冷言冷语更让人挫败。
【顾西澈好感度：-3。暂无变化。】系统的提示音像是在嘲讽她的努力毫无作用。
温晚晴：“……”好吧，冰山融化计划第一招——诚恳道歉，宣告失败。
她有点泄气地垮下肩膀，但很快又振作起来。
没关系！高冷校草要是一下子就搭理人了，那才叫ooc呢！
持久战，对，持久战！她温晚晴什么场面没见过！
前排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看起来挺斯文的男生转过头来，似乎想和顾西澈讨论一下刚才的数学题。
但看到顾西澈那副生人勿近的冷硬侧脸，以及旁边散发着“我在努力道歉”气息的新同学，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地转回了身。
顾西澈的人际关系，果然名不虚传的差啊。
温晚晴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
课间休息时间短暂，很快上课铃再次响起。
第二节课是语文。
语文老师是一位声音温和的中年女性。
讲课到一半，她提出了一个关于古诗词鉴赏的问题，点名让同学回答。
叫了几个同学，回答似乎都不太让她满意。
她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最后落在了新面孔上。
“嗯……那位新来的同学，温晚是吗？你来试试看分析一下这首诗尾联的情感表达？”
突然被点名，正在笔记本上胡乱画着什么的温晚晴一个激灵，猛地站起来。
动作太大，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啦——”一声尖锐的噪音。
旁边的顾西澈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
“啊？哦！这首诗……”温晚晴赶紧看向投影屏，脑子飞速转动。
幸好，语文一直是她的强项，更何况这首唐诗她以前练琴休息时还读过赏析。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回答：“老师，我觉得尾联‘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不仅描绘了苍凉恢弘的秋景，更蕴含着诗人对时光流逝、壮志难酬的深沉感慨，有一种磅礴的悲凉感和对生命、历史的敬畏之情……”
她的声音清晰，表达流畅，见解也算独到。
语文老师听着，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连连点头：“嗯，很好！分析得很到位！请坐。”
温晚晴松了口气，有点小得意地坐下。总算挽回一点形象了吧？
展现了一下自己并非只有毛手毛脚的一面。
她下意识地又偷偷瞥了一眼顾西澈。他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专注地看着课本，似乎对她刚才那番精彩的回答毫无兴趣，甚至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顾西澈好感度：-3。暂无变化。】系统再次无情地宣告。
温晚晴内心的小得意瞬间被扑灭。
行吧，学霸对另一个学霸（可能）的表现毫不在意，这很合理。
她撇撇嘴，认命地拿起笔继续记笔记。
然而，灾难总发生在不经意间。
她的笔袋是那种软塑料的，拉链开合不太顺滑。
她记笔记记得有点急，想换一支不同颜色的笔做标记，用力一扯拉链——
“刺啦——！”
又是一声极其尖锐、撕扯布料般的噪音，在相对安静的语文课上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好几个同学被吓了一跳，纷纷扭头看她。
语文老师也停顿了一下，看向她。
温晚晴顿时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把笔袋塞进桌肚，小声嘀咕：“对不起对不起……”
她能感觉到身边的气温似乎又下降了几度。
顾西澈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他虽然依旧没有转头，但那紧绷的下颌线显示着他的忍耐似乎快要到达极限。
【顾西澈好感度：-4。宿主，您已成为噪音污染源。】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温晚晴想死的心都有了。
负四分！
这才一上午不到！她这是要朝着负一百努力吗？！
救赎任务快要变成仇恨任务了！
她欲哭无泪，只能尽量缩起身体，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恨不得变成一团透明的空气。
接下来的半节课，她如坐针毡，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再制造出任何一点不该有的声响。
煎熬的语文课终于结束。
到了大课间，有二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同学们纷纷起身活动，教室里喧闹起来。
温晚晴松了口气，感觉像是刑满释放。
她决定去洗把脸清醒一下，顺便看看额角的伤势。
她站起身，刚要往外走，目光扫过顾西澈的桌面。
他大概也出去透气了，座位上没人。他的桌面依旧整洁得令人发指，课本、笔记、笔袋摆放得规规矩矩，连角度都像是用量角器量过。
而她的桌面……
相比之下就显得有些惨不忍睹。
刚才慌忙塞进去的笔袋拉链还开着一个小口，几支笔探出头。
语文书摊开着，页角有些卷曲。
笔记本上除了笔记还有她无意识画的几个小卡通。
那个粉色的保温杯孤零零地立在桌角，显得有点蠢。
真是鲜明的对比。
温晚晴摸了摸鼻子，决定眼不见为净，先去洗脸。
她用冷水拍了拍额角，那块皮肤果然有点青紫了，碰上去还有点疼。
“出师未捷身先死……”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嘟囔了一句，叹了口气。
回到教室时，里面正热闹。
几个女生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几个男生在过道上追逐打闹。
她的座位在最后一排，要回去必须经过一条不算宽的过道。
就在她快要走到自己座位时，一个男生追打着另一个男生，猛地从她身边窜过，胳膊肘不小心重重撞了她一下！
“哎哟！”温晚晴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身体失去平衡，朝着旁边倒去。
而旁边，正是顾西澈的座位！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就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
她并没有摔倒在地，而是半摔半趴地跌在了顾西澈的椅子上，下巴还差点磕到椅背。
而她的手，在下意识寻找支撑物的时候，胡乱一抓——
“哗啦——！”
顾西澈那摆放得如同艺术品般整齐的桌面，再次遭殃了。
课本、笔记、笔袋……被她这么一扑一抓，大半都被扫到了地上，再次散落一片。
更糟糕的是，她为了稳住身体，手下意识按在了桌面上，刚好按在顾西澈摊开的一本习题册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带着点灰尘的手印。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
那个撞到她的男生也吓傻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温晚晴趴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狼藉，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周围人的表情，尤其是……即将回来的顾西澈的表情。
【顾西澈好感度：-10。宿主，重大事故！好感度急剧下降！警告！警告！】系统的提示音尖锐得像是防空警报，在她脑海里疯狂回荡。
负十分！！！
温晚晴感觉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过去。
她手忙脚乱地想从椅子上爬起来，收拾残局，但因为太慌乱，腿又被书包带绊了一下，差点再次摔倒，好不容易才扶着桌子站稳。
她看着满地狼藉，欲哭无泪。这根本不是救赎，这是结仇吧？！
系统你确定没搞错任务类型吗？！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的光线一暗。
顾西澈回来了。
他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自己座位旁的混乱景象，以及那个站在混乱中心、一脸闯了大祸的惊慌表情的新同桌。
他的脚步顿住了。
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俊脸，瞬间沉了下去，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沉得可怕。那双冰冷的眼睛扫过满地散落的书本，最后定格在桌面上那个清晰的手印，以及那个惊慌失措的罪魁祸首身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同学们大气不敢出，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里为新来的转学生默哀了三秒钟。
顾西澈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脚步声很轻，却像踩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他走到座位旁，没有看温晚，而是先弯腰，沉默地开始捡拾地上的东西。
他的动作依旧有序，但比之前数学课那次要慢一些，手指用力，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每捡起一样东西，他都会仔细地拍掉上面的灰尘，特别是那本留下手印的习题册，他盯着那个印子看了好几秒，然后用指尖用力擦了擦，才将它和其他书本一起放回桌上。
整个过程，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看温晚一眼。
但这种沉默，比任何斥责都让人窒息。
温晚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低气压压垮了，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诚恳：“对不起！顾同学！真的真的对不起！是别人撞到我，我才……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干净！我……”
她慌忙地从自己那乱七八糟的书包里翻找纸巾，扯出好几张，就想上前去帮擦那个手印。
“不用。”
一个冰冷至极、毫无温度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这是顾西澈今天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只有两个字，却像冰锥一样，刺得人生疼。
他抬手，挡开了她拿着纸巾的手，动作不大，但带着明确的拒绝。
他甚至没有碰到她，只是用胳膊格挡了一下。
然后，他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地继续整理桌面，用他自己的方式，将一切恢复原样，只是那本习题册上的手印，似乎怎么擦都留下了一点淡淡的痕迹。
温晚伸着手，拿着纸巾，僵在原地，尴尬得无以复加。
周围同学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顾西澈好感度：-12。宿主，情况持续恶化。建议暂时采取静默策略，避免进一步刺激目标。】系统的声音也难得地带上了一丝严肃。
温晚晴默默地收回了手，把纸巾揉成一团，塞进口袋。她低着头，像个小学生一样，慢慢地挪回自己的座位，安静地坐下，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大课间的喧闹似乎都无法穿透他们两人之间这凝固冰冷的氛围。
第三节课是英语。
温晚晴听得魂不守舍，脑子里全是那触目惊心的负十二分和顾西澈那双冰冷厌恶的眼睛。
完了，这个世界的任务怕是还没开始就要宣告失败了。
她甚至开始思考，如果好感度跌破负一百，系统会不会直接判定任务失败把她抹杀？
英语老师似乎也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低气压和新同学异常低落的状态，点名让她读一段课文。
温晚晴恍恍惚惚地站起来，拿着课本，机械地开始读。
她的英语发音其实很好，带着点天然的悦耳语调，但因为心神不宁，读得有些磕绊，还有几个单词差点读错。
读完后，英语老师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让她坐下了。
她刚坐下，下意识地又想去看顾西澈，却意外地发现，他居然……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
虽然那眼神依旧很冷，甚至带着点审视，但比起之前的完全无视和冰冷厌恶，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别的什么？
是因为她刚才读课文时露出的蹩脚？
还是因为她此刻过于沮丧和安静的状态？
那眼神只是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很快就转回了头，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顾西澈好感度：-11。好感度提升1点。】
系统的提示音让温晚晴猛地一愣。
提升了一点？
从负十二变成了负十一？
为什么？
就因为她读课文读得磕磕绊绊？
还是因为她终于安静如鸡不再制造麻烦了？
她有点懵。
这位校草大佬的好感度，获取方式这么诡异的吗？
闯祸扣分，安静如鸡就加分？
虽然加了一分还是负的离谱。
但无论如何，这总算是一个好的……迹象？吧？
温晚晴的心情稍微回暖了一丁点，虽然依旧沉重得像挂了铅块。
她偷偷看了一眼旁边那座依旧散发着寒气的冰山。
顾西澈，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座冰山，看来比她想象中还要难以融化。
而她的救赎之路，在开局就遭遇了史诗级的暴风雪，前途可谓是一片迷茫。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拿出英语书，决定暂时贯彻系统的“静默策略”，先努力不要再扣分再说吧。
至少，负十一比负十二好听那么一点点，虽然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