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族营地,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焦糊与灵魂溃散的怪异气味。
冥骸失魂落魄地站在那片原本矗立着三万泥战士的空地上,眼神空洞。
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规则箭矢的尖啸、泥战士崩溃的闷响。
以及那个冷静的姓顾身影。
“长老,我们还按照原计划,协助联军攻打三封城吗?”一名心腹长老靠近,小心低声问道。
虽然他已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了。
但这句话还是如同火星,瞬间点燃了冥骸心中积压的愤怒。
“打?打个屁!”冥骸猛地转过身,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那长老脸上。
“老子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全没了!”
“没了,你看见了吗?”
“那些泥傀,那些宝贝,全被夏狗射成了烂泥!”
他挥舞着干枯的手臂,声音嘶哑尖利,充满了最恶毒的诅咒。
“帮劫吉那个蠢货?”
“帮翔风那个自以为是的鸟人?”
“帮他们去填三封城那个无底洞?做梦!让他们统统去死好了!”
“一群没脑子的蛮子,活该被杨业当猪宰!”
“他们连给杨业提鞋都不配,还想拉老子陪葬?我呸!”
“还有沧溟那个老阴货,岩罕那个只会用肌肉思考的莽夫,灵爪那个装神弄鬼的母猫…!”
“一个个都巴不得我尸族死绝了好瓜分我们的遗产!”
“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寄生虫!”
他越骂越难听,词汇之污秽恶毒。
让周围幸存的尸族成员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通知下去?”冥骸喘着粗气。
“所有人,立刻收拾所有能带走的东西!炼制好的尸傀、储存的魂源、全部带走!一炷香之后,全军开拔,撤回尸瘴谷!”
“长老,真的不通知盟主他们一声?这会不会…!”另一位长老有些犹豫。
“闭嘴!”冥骸直接打断,眼神阴冷如毒蛇。
“谁再敢多言,我就把他炼成最低等的行尸!立刻去办!”
在冥骸积威之下,无人再敢质疑。
残存的尸族成员迅速行动起来,拆解帐篷,搬运物资,整个营地陷入一种仓惶的混乱之中。
一炷香后,冥骸最后看了一眼这片伤心之地,头也不回地钻入一辆由巨大骨兽牵引的座驾。
尸族残部,向着北方迅速退去,留下了空荡荡、一片狼藉的营地。
……
异族联军大帐。
劫吉、翔风、岩罕、沧溟、灵爪等人正在商讨如何应对西北军日甚一日的压力,以及冥骸迟迟未归的问题。
突然,一名鹰族斥候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苍白。
“盟主!各位首领!不好了!尸族尸族营地空了,他们跑了!”
“什么?”大帐内瞬间炸开了锅。
劫吉猛地站起:“你看清楚了?冥骸呢?”
“千真万确!营地一片混乱,值钱的东西都被搬空了,一个人影都没有!冥骸长老不知所踪!”
“混账!冥骸这个老匹夫,无信无义的老骷髅!”
岩罕第一个爆发,蒲扇大的手掌狠狠拍在桌子上,震得杯盏乱跳。
“临阵脱逃,他竟然敢临阵脱逃,我早就看出这老东西靠不住!”
沧溟祭司尖细的声音也充满了愤怒。
“岂有此理!联军盟约犹在,他竟敢私自率军撤离,这是将我各族勇士置于何地?将我联军存亡视为儿戏吗?”
翔风脸色铁青,他虽然与冥骸不算和睦,但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决绝地抛弃联军。
他咬牙切齿:“这老鬼,定是怕了那顾默,竟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简直是各族之耻!”
灵爪舔了舔爪子,但没有说话。
帐内骂声一片,个个义愤填膺,仿佛与尸族不共戴天。
然而,在这汹涌的声讨之下,一股微妙的气氛正在悄然蔓延。
每个首领的眼神深处,名为撤退的念头,如同被春雨滋润的野草,疯狂滋生起来。
尸族跑了…!连冥骸那老狐狸都觉得撑不下去了…!
劫吉心中一片冰凉。
三封城,看来是真的啃不动了,杨业稳如老狗,再打下去,我这盟主之位坐不稳是小,林胡族的儿郎们恐怕真要全交代在这里了。
回去虽然日子难过,但总好过在这里全军覆没。
岩罕表面上骂得最凶,心里却在快速盘算。
山越勇士悍勇,但也不是拿来这么消耗的。
没了尸族的尸傀顶在前面当炮灰,下次攻城,难道让我的人先去送死?
不行,得想办法保存实力,北疆虽然穷,抢抢小部落,总能活下去。
沧溟眼神闪烁:‘海鬼族本就人少,经不起折腾了,这北地干燥,待着就不舒服。不如趁早退回海上。
翔风更是心灰意冷:‘鹰族的士兵死在空中的还少吗,连敌人在哪都看不清就被射下来了!这仗,没法打了。
灵爪心中冷笑:‘一群蠢男人,到现在才想明白?这联军早就该散了。’
骂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沉默和各自躲闪的眼神。
劫吉深吸一口气,知道军心已散,强留无益。
他环视众人,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沉重,
“诸位,尸族背信,我军实力大损,士气低迷。”
“三封城兵精粮足,更有顾默此等人物坐镇,急切难下,继续强攻,恐非良策。”
他没有直接说撤退,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岩罕立刻接口,一脸悲愤和无奈。
“盟主所言极是,非是我等不愿死战,实乃是冥骸老贼误我。”
“如今局势艰难,为了各族儿郎的性命着想,暂避锋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沧溟一副深谋远虑的样子。
“嗯,确实需要从长计议!”
翔风拍了拍翅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坚定。
“没错!我们只是战略性转移,保存有生力量!”
一场本该讨论如何应对危机的军事会议,在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中,迅速变成了如何体面撤退的讨论。
会议结束,各位首领起身离开。
劫吉握着岩罕的手,用力摇晃:“岩罕兄弟,你山越勇士勇猛无畏,撤退时的断后重任,就多倚仗你了!”
岩罕一脸感动,拍着胸脯。
“盟主放心!我山越儿郎绝不怕死!定护得大军周全!”
虽然表面如此说,但内心却是另外的反应:老子信你个鬼,回去就让我的人走最快那条路!
翔风对沧溟郑重道:“沧溟祭司足智多谋,撤退路线还需您多多费心筹划。”
沧溟一脸谦逊:“翔风首领过誉了,老夫定当竭尽全力。”
他的内心:哼,当然要先规划好我海鬼族安全撤回水边的路。
随后就是众人一番感人至深、“同仇敌忾的相互鼓励后,各位首领迅速返回各自营地。
他们之所以要说这些激励的话,并非出于什么战友情谊,纯粹是出于最现实的算计。
害怕在撤离时被西北军衔尾追击。
那么多人撤退,若毫无章法,必然是一溃千里,沦为被肆意屠杀的羔羊。
必须有人留下来断后,迟滞追兵。
而谁断后,谁就最危险。
如果能用几句空话让山越族、或者其他哪个部族心甘情愿地留在后面挡刀,那自己的部族就能安全、快速地脱离战场。
回到营地后,各位首领立刻换了一副面孔,下达了最紧急的命令。
“快!收拾所有能带走的粮食和财物!笨重的东西全部扔掉!”
“传令下去,全军准备开拔,方向北疆!动作要快,不要声张!”
“告诉儿郎们,我们这是迂回,是去寻找新的战机!”
异族联军的庞大营地,在一种表面镇定、内里仓皇的气氛中,开始了崩溃前最后的忙碌。
而三封城方面,西北军的哨探很快便发现了异族的异常动向。
杨业站在城头,望着远方隐隐躁动的联军大营,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带着一丝冷峻的笑容。
“传令全军,加强戒备,防止狗急跳墙。”
“另外,让风行驹营做好准备,等他们真正开始溃退时,我们再出去好好送他们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