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灵魔邮差的千里信》
老秦是同心域唯一的邮差。
他的邮包是个奇怪的物件,用灵族的云纹布和魔族的暗影皮缝在一起,左边绣着“飞鸽传书”,右边刻着“魔鸦递信”,背在身上,一半轻如流云,一半沉似墨玉——就像他这个人,灵族的爹是养鸽人,魔族的娘是训鸦师,从小跟着爹放灵鸽,跟着娘喂魔鸦,长大后便成了往来灵魔两地的邮差。
每日天不亮,老秦就会推着他的独轮车去邮站。独轮车的轮子也是两界合造的,一半是灵木,一半是魔铁,滚在地上,既不会被灵脉的灵气腐蚀,也不会被魔源的浊气锈蚀。邮站的伙计都爱跟他打趣:“秦老哥,你这一身行头,走在路上都不用自报家门,一看就是‘同心域牌’的。”
老秦总是嘿嘿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他这辈子没读过多少书,却认得所有灵魔双语的地址,知道灵族的“青云巷”第三户住着个爱种魔花的老婆婆,魔族的“黑石街”七号藏着个会酿灵酒的老木匠。他的邮包里装着的,也从来不是普通的信件——有时是灵族医师给魔族病患开的药方,字里行间带着灵力的温润;有时是魔族铁匠给灵族剑客打的兵器图谱,笔画里藏着魔气的刚劲;还有时,是孩子们画的画,灵族的蜡笔和魔族的墨块混在一起,涂出一片乱糟糟的温暖。
这日清晨,老秦的邮包里多了封特别的信。信封是用灵魔纸做的,一半金一半紫,收信人地址写着“魔域深渊边缘,守崖人石屋”,寄信人是“同心学院,小豆子”。
“这小丫头,又给她爷爷寄信了。”老秦摸着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字,想起那个扎着羊角辫的魔族小姑娘。小豆子是守崖人的孙女,守崖人年轻时是魔族的哨兵,当年在两界边境守了三十年,手里的长矛沾过灵族的血,也挡过魔族激进派的箭。后来同心域成立,他不愿离开崖边,就成了守崖人,唯一的牵挂就是在同心学院读书的孙女。
独轮车碾过灵魔交界的石子路,老秦哼起了娘教的魔族小调,调子忽高忽低,却透着股自在。路过共生市场时,卖灵果的王婶塞给了他两个刚摘的同心果:“给守崖人带去,这果子甜,能解他那老寒腿。”卖魔饼的李叔也递来一摞热乎的饼:“告诉他,上次他要的灵族草药,我托商队捎去了。”
老秦一一应下,把果子和饼小心地放进邮包侧袋。他知道,这些年守崖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早没了当年的戾气。去年冬天,崖边的灵族猎户摔断了腿,是守崖人背着他走了十里山路求医;开春时,灵族的孩子们去崖下采灵草,守崖人会站在崖边喊“那边有魔蛇,绕着走”。
越靠近魔域深渊,空气越冷,风里带着淡淡的硫磺味。老秦裹紧了身上的灵魔棉袍——袍子是妻子缝的,灵族的棉絮里掺了魔族的绒毛,暖和得很。远远地,他就看见守崖人坐在崖边的石屋前,手里摩挲着根磨得发亮的长矛,背影在风中有些佝偻。
“老哥哥,有你的信!”老秦喊道。
守崖人回过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接过信,手指有些颤抖,拆信封时,指甲缝里的泥垢蹭到了灵魔纸上,金紫两色的纸边立刻晕开一小片柔和的光。
“小豆子说啥了?”老秦把同心果和魔饼递过去。
守崖人没说话,只是看着信,嘴角一点点翘起来。信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一半穿着灵族校服,一半戴着魔族尖角帽,旁边写着:“爷爷,今天灵族的小花教我叠灵纸鹤,我教她扎魔草人,我们的纸鹤和草人牵着手呢。”画的下面,是小豆子用灵墨写的歪字:“先生说,您当年守的不是崖,是想让两边的人都好好活着。”
守崖人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拿起一个同心果,咬了一大口。果子的甜混着淡淡的酸,像极了他这一辈子的滋味。
“替我给小丫头带句话,”守崖人把果核揣进怀里,“就说爷爷知道了,她叠的纸鹤,爷爷在崖上看见了,飞得比灵鸽还高。”
老秦应着,帮守崖人把李叔给的魔饼放在石桌上。石桌上摆着个奇怪的物件,是用灵族的竹篾和魔族的藤条编的鸟窝,里面铺着灵族的云丝和魔族的兽毛。“这是给崖上的灵魔鸟做的,”守崖人指着窝里的几颗鸟蛋,“它们爹妈一个是灵鸟,一个是魔鸦,孵出来的小鸟,能认两边的路。”
老秦看着鸟窝,突然想起自己邮包里还有封信,是灵族的老画师寄给魔族的老绣娘的。老画师年轻时画过守崖人,说他“眼神像崖边的石头,硬得很”;老绣娘当年绣过守崖人的长矛,说“上面的血腥味,能呛哭小孩”。可现在,老画师的信里夹着张画,画的是守崖人给灵魔鸟喂水;老绣娘的回信里裹着块帕子,帕子上绣着“平安”二字,一半是灵纹,一半是魔纹。
回程时,夕阳把崖边的影子拉得很长。老秦推着独轮车,听着崖上灵魔鸟的叫声,觉得这趟路走得格外值。他的邮包里,又多了封守崖人写的信,没贴邮票,只用麻绳系着根崖边的灵草,收信人是“同心学院,小豆子”。
走到半路,老秦遇见了一队商队。商队的领队是苏晴奶奶的侄子,看见老秦就喊:“秦老哥,捎封信不?灵族的茶叶商给魔族的酒馆老板写的,说新茶配魔酒,味道绝了!”
老秦笑着接过信,放进邮包。邮包里的信越来越多,灵的、魔的、混血的,挤在一起,像一群和睦相处的邻居。他摸了摸邮包上的云纹和暗影皮,突然觉得,自己推的不是独轮车,是架桥——架在灵与魔之间,架在过去与现在之间,架在每颗想靠近的心之间。
天黑时,老秦回到了同心域。妻子正站在门口等他,手里端着碗灵魔粥。“今天顺利不?”妻子问。
“顺利,”老秦喝着粥,把守崖人的故事讲给她听,“你说奇不奇?当年拿着长矛互戳的人,现在能坐在一起看鸟蛋。”
妻子笑着给她盛了勺粥:“不奇,人心都是肉长的。就像这粥,灵米和魔豆煮久了,自然就稠到一块儿去了。”
夜里,老秦坐在灯下,给所有信件盖邮戳。他的邮戳也是特制的,一边是灵族的太阳,一边是魔族的月亮,盖在信封上,金紫相叠,像个小小的同心纹。盖到小豆子的回信时,他特意多按了会儿,仿佛这样,小豆子就能快点收到爷爷的话。
窗外的月光很好,灵魔树的叶子沙沙响,像在给邮差唱安眠曲。老秦打了个哈欠,把明天要送的信整理好,心里盘算着:明天得早点起,去看看小豆子收到信时,会不会像她爷爷一样,笑得露出小虎牙。
他知道,自己的路还很长,从灵族的青云巷到魔族的黑石街,从同心学院的课堂到魔域深渊的崖边,每一步都走得踏实。因为他信,那些写在纸上的字,总有一天会变成握在手里的温度;那些隔着山海的牵挂,终究会化作并肩看月亮的平常。
就像林辰爷爷说的:“最远的路,不是山水相隔,是心与心的距离。只要愿意走,再远也能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