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帝国的意志如同三支利箭,分别射向东海、江户和帝国未来的根基。利箭已发,能否命中靶心,考验的不仅是力量,更是智慧与决心。
一、 江户舌战,折冲樽俎
德川江户城,天守阁在春日阳光下熠熠生辉,却难掩其内在的森严与封闭。大明使团核心成员,正使张文耀、副使(兵部员外郎)陈启泰,在幕府重臣井伊直孝及一众老中的注视下,步入了气氛凝重的议事厅。
礼仪繁琐而刻板。双方见礼后,井伊直孝率先开口,语气平淡而疏离:“贵使远来辛苦。我国行锁国之策,乃祖制,意在保境安民。贵国国书所言萨摩之事,幕府已派人查证,然岛津氏向来恭顺,其中恐有误会。”
张文耀早有准备,不卑不亢地回应:“井伊大人,非是误会。萨摩藩勾结英吉利东印度公司,于其领内秘密铸炮,其船只屡次窥探我大明琉球属国,日前更被我海军击沉渗透船队,人赃并获,铁证如山!此非‘恭顺’,实乃‘悖逆’!我皇陛下念及两国旧谊,不愿擅动刀兵,故遣我等前来,望幕府明正典刑,约束藩属,驱逐西夷,以全睦邻之道。”
他直接将最血腥的证据抛了出来,毫不留情地撕开了幕府试图维持的表面和平。
幕府众臣一阵骚动,交头接耳。他们虽收到风声,但大明使团如此强硬地坐实此事,还是让他们感到压力。
“即便所言非虚,亦是萨摩一藩之事,我幕府自有法度处置。”井伊直孝试图将事情限定在内部事务层面。
“不然!”兵部员外郎陈启泰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的锐气,“井伊大人!英夷乃虎狼之辈,其志不在萨摩,而在整个日本,乃至我大明!萨摩不过其撬动东亚格局的一枚棋子!若幕府放任不管,今日是萨摩违禁铸炮,明日就可能有其藩效仿,届时日本国内烽烟四起,西夷趁虚而入,悔之晚矣!我大明水师陈兵琉球,绝非虚张声势,若幕府无力管束,为保海疆安宁,我大明只好代劳了!”
“代劳”二字,如同惊雷,在议事厅内炸响! 这是赤裸裸的武力威胁,暗示大明可能直接对萨摩藩动武,甚至不惜卷入日本内战。
“八嘎!”一名激进的幕府武将忍不住怒喝。
“放肆!”井伊直孝呵斥住下属,但脸色也极其难看。他盯着张文耀和陈启泰,缓缓道:“贵使这是在威胁幕府吗?”
张文耀适时地缓和语气,施展柔术:“井伊大人言重了。非是威胁,乃是忠告与期盼。我大明愿与日本永结盟好,共享太平。若幕府能妥善处置萨摩,驱逐英夷,我大明愿扩大长崎贸易额三成,并可按约定,提供部分于民生有益之技术,如水利、农具、医药等。此乃合则两利之事。”
他再次抛出诱饵,将“惩罚萨摩”与“实质利益”挂钩。
硬的一手是雷霆万钧的军事威慑,软的一手是实实在在的经济技术利益。幕府众臣陷入了激烈的内心挣扎。彻底得罪大明,可能面临直接的军事打击和贸易封锁;顺从大明,则能获得实惠,还能借力打压不听话的萨摩藩,但无疑会损害幕府权威,并可能引狼入室(指大明影响力)。
经过数日艰难的秘密磋商,德川家光最终做出了决断。数日后,幕府向大明使团给出了正式答复:
1. 幕府承认对萨摩藩监管不力,将严令岛津氏立即停止与英夷的一切接触,并拆除违禁工坊。
2. 幕府将派遣钦差,前往萨摩藩调查并执行上述命令。
3. 关于英夷,幕府承诺将加强海防,禁止其船只靠岸。
4. 作为回应,大明需承诺不主动对萨摩藩采取军事行动,并履行扩大贸易与技术合作的承诺。
这是一份典型的幕府式答复:承认部分责任,承诺采取行动,但保留了模糊空间和执行力度的疑问。同时,也将大明直接动武的可能性暂时约束住。
张文耀知道,这已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他代表大明接受了这份答复,但补充道:“望幕府言出必行。我大明将密切关注萨摩动向。若有不谐……琉球水师枕戈待旦。”
江户之行,虽未竟全功,但成功利用武力威慑和利益诱导,将幕府拉到了谈判桌前,并使其承诺约束萨摩,初步达到了战略目的。使团带着这份不算完美但意义重大的协议,启程返航。
二、 琉球烽烟,困兽犹斗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江户谈判看似取得进展的同时,琉球以北的海域,局势陡然升级!
萨摩藩主岛津光久,在得知渗透船队被全歼、且幕府迫于大明压力即将前来问罪的消息后,勃然大怒,兼之恐惧。他深知,一旦屈服,萨摩藩必将实力大损,甚至可能被幕府借此机会削弱乃至改易!
在极度的愤怒与恐慌,以及部分被英夷使者煽动的激进家臣怂恿下,岛津光久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先发制人!
他集结了藩内所能调动的大部分战船,包括数艘装备了仿制英式火炮的安宅船,以及数十艘小早船,倾巢而出,扑向琉球那霸港!他的目的很明确:趁大明特遣舰队兵力不多(仅两舰),一举攻占那霸,挟持琉球国王,造成既成事实,以此作为与大明和幕府谈判的筹码!
“靖海”、“扬威”二舰的了望哨同时发现了海天线上那密密麻麻的帆影!
“警报!大量敌船自北方来袭!是萨摩的主力舰队!”陈璘接到报告,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了熊熊战意。“好个岛津氏,竟敢主动送死!传令,起锚升火,准备迎敌!让这些倭寇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雷霆之威!”
碧海之上,一场实力悬殊但又充满技术代差的对决,即将上演。萨摩藩倾尽全力的困兽之斗,撞上了大明海军磨砺已久的新式铁拳。
三、 帝都暗涌,新的风暴
江户协议的内容和萨摩藩疯狂反扑的消息,几乎同时传回帝都。
朝堂之上,再次哗然。
周延儒一系仿佛又抓住了把柄:“陛下!林宸一意孤行,强硬外交,果然逼反萨摩!如今战端再起,耗费钱粮,死伤将士,此皆其刚愎自用之过!”
“还有那江户协议,看似成功,实则空泛!幕府承诺能否兑现?若不能,我大明颜面何存?此乃外交之败!”
他们试图将东海战火的重燃和外交的不确定性,全部归咎于林宸的强硬政策。
林宸面对指责,神色冷峻:“萨摩反扑,正在意料之中!此正说明其做贼心虚,狗急跳墙!唯有以更强硬的手段,将其彻底打疼、打服,才能换来东海长久太平!至于幕府承诺……协议在手,大义在我!若幕府阳奉阴违,我大明自有后续手段!岂能因噎废食,因惧战而弃必胜之局?”
他再次请求皇帝,授权前线将领,“相机决断,务求全歼来犯之敌,并可视情追击,对萨摩藩沿岸军事目标进行有限度打击!”
这是一步险棋,将战争规模显着扩大。崇祯皇帝看着舆图上那支扑向琉球的萨摩舰队,又看看手中那份墨迹未干的江户协议,眉头紧锁。
是采纳林宸的建议,给予前线最大授权,一举奠定东海格局?还是听从保守派意见,勒令海军谨慎行事,见好就收,避免过度刺激日本和可能的外交纠纷?
帝国的东方战略,到了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而帝都的朝堂,新一轮的风暴正在酝酿。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片即将被炮火染红的海域,等待着那决定性的战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