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左航。
他穿着一身黑色衬衫，手中未携任何贺礼，只站在入口处，目光越过满场惊愕的宾客，精准地落在了宴会厅中央的韩北身上。
他的突然出现，让整个宴会厅陷入了一种极致的安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本该被藏起来的焦点人物。
他竟然敢在韩耀庭震怒，韩家内部弹劾正酣的时刻，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
韩北在看到左航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怎么会来？！石川呢？！
左航的目光落在韩北脸上，两人视线短暂交汇。
左航却仿佛感受不到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无数道目光，径直走向主桌方向。
“抱歉，不请自来，打扰各位雅兴了。”左航的声音清晰悦耳，他先是对着主位上的韩耀庭微微躬身，姿态恭敬却并不卑微。
随即，他看了一眼屏幕上他抱着韩北的画面，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他语气轻松，“正好，有些误会，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当众澄清一下。”
支持韩东的那位胖叔公最先反应过来，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抬手指向一步步走来的左航：
“左航！你这个搅得韩家不得安宁的祸害！竟敢擅闯韩家寿宴？！来人！给我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拿下！”
他这一声呼喝，几名守在宴会厅周边的韩家保镖闻声而动，立刻朝着左航围拢过去。
就在这时，韩北缓缓站起了身。
他甚至没有出声，只是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冷冷地扫过那几名冲上来的保镖。
没有呵斥，没有命令。
仅仅是一个眼神。
那几名训练有素的保镖，动作瞬间僵住。
他们能在韩家这种顶级家族里当保镖，靠的从不是蛮力，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韩北虽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冷意与不容置喙，早已明明白白划了界限——左航，碰不得。
动左航，就是正面忤逆这位手握实权、手段果决的二少爷，就是赌上自己在韩家的立身之本。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最终默默往后退了半步，重新站回了角落——比起胖叔公的怒火，显然韩北的态度更不能违逆。
胖叔公气得脸色通红，指着左航，又看向韩北：“韩北！你……你还要护着这个外人？！他……”
韩北终于将目光从保镖身上移开，转而落在那位胖叔公脸上。
左航却没等韩北开口，径直走到主桌前，路过那胖叔公时，连眼角余光都没给他一个，唯有看向韩北的瞬间，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安抚，随即才对韩耀庭躬身：
“晚辈左航，冒昧打扰韩老先生寿宴，祝老先生福寿安康，松柏常青。”
韩耀庭没有回应，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
这时，那个胖叔公又是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左航！你可知你如今是何种处境？静心苑之事尚未查清，你还敢出现在韩家，你真的以为韩北能护得住你吗？”
“我没做伤天害理的事，为何不敢来？”左航微微颔首，算是给了胖叔公回应，却没看他，目光始终落在韩耀庭身上。
“今日来，一是贺寿，二是为韩北——静心苑的事因我而起，可那些不明不白的锅，我不背，更不会让韩北背。”
说着，他抬手指向仍在播放的视频，指尖落在最后一排“郑天冬”的落款上。
“郑天冬，想必你们比我更熟悉他吧？”
左航没有明说，因为郑天冬三个字，比任何解释都管用。
几个叔公脸色微微沉下。对于郑天冬那个疯子，他们心里确实存着几分忌讳。
“关于静心苑的事，看来无需我多费唇舌了。在座的各位，尤其是几位叔公，看到那位送的寿礼，想必就已经清楚，是谁从那里把我带走的吧？”
左航收回手，终于侧过脸，扫了眼几位叔公，“晚辈虽势力不及韩家，却也懂得‘祸不及他人’的道理。”
“左航。”韩东忍不住站起身，“视频都拍得清清楚楚，你和我这好弟弟搂搂抱抱，还有什么好交代的？左航，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更没你说话的份，识趣的赶紧滚。别自寻死路。”
他盯着左航，眼底藏着私心。
他不能让左航留在这里，父亲震怒之下，左航会死！他还没得到他，还没让这个桀骜不驯的人彻底屈服于自己，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韩东恨急了韩北，却不希望左航真的在此地万劫不复。
“韩大少爷，”左航的语气依旧平稳，甚至带着点调侃，“多谢关心。不过，我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
“今天我只是来道贺，顺便……澄清一些事实。毕竟，韩家的声誉重要，韩北的清白，同样重要。”
三叔公看着左航，眼神复杂：“你倒会说漂亮话。可你与韩北的关系，视频里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想如何辩解？”
“无需辩解。”左航坦然迎上众人的目光，最后落在前方那尚未完全暗下去的屏幕上，声音坚定。
“我对韩北的心意，从未藏着掖着。我左航行事，向来光明磊落——”
“我喜欢韩北。这一点，我从没隐瞒过，以前是，现在是，以后……大概也改不了。不过，”
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扫过韩北，“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韩北他，从未给过我任何回应，视频里大家看到的，不过是我失血过多，浑身发冷，神志不清时抓着他取暖罢了。二少爷心善，没有推开一个将死之人而已。这一切，都是我左航一厢情愿，与他无关。”
“韩北是什么样的人，各位想必比我更清楚。他是韩家的二少爷，沉稳，冷静，恪守规矩，肩负着韩家的未来。他怎么会……对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超出界限的想法呢？”
左航说着，甚至还无奈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失落和自知之明。
“一切，不过是我痴心妄想，是我不知分寸，纠缠于他，才惹出了这许多风波，给韩家带来了麻烦和困扰。”
说着，他再次对韩耀庭躬身，这次的姿态比之前更恭了些——不是怕，是为了韩北，给韩家的长辈留了面子。
“在此，左航向韩先生，向各位赔罪。所有因我而起的非议与麻烦，我一力承担。”
这番话滴水不漏，既没否认心意，又彻底摘清了韩北，反倒显得韩家再紧逼，就落了“得理不饶人”的下乘。
韩北听着他的话，看着他苍白却倔强的侧脸，看着他为了护住自己而将一切污水引向自身的决绝，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这个傻子！这个疯子！
韩耀庭眯着眼，心里却是清楚——左航这小子巧舌如簧，演技精湛，这番话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他。
可左航那份眼里只有韩北的执拗，还有那为了韩北才收敛锋芒，尊重长辈的模样，倒真超出了他的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