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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东被父亲重责的消息,此刻定然已传到了三叔公韩兴义的耳中。
这位在家族内辈分高、影响力不容小觑的长辈,一向对韩东多有维护。
但韩北很清楚,韩兴义并非单纯偏爱韩东,而是将韩东视为一枚重要的棋子,用以制衡韩北。同时也为他自己在家族中争取更多话语权和未来的保障。
韩兴义此人,老谋深算,在韩家根基深厚,经验老到,若论玩弄权术阴谋,韩北自知经验尚浅,自知正面冲突未必能占上风。
但韩北也有他的办法和手段。
韩兴义现在看似无牵无挂,地位超然,但真的如此吗?人只要活着,就总有在意的东西。
自从韩兴义的独子早夭后,韩东便成了他情感和野心的双重寄托,让他老有所依,有所图谋。一个看似无所顾忌的老人,其实最怕晚景凄凉、权势旁落,怕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付诸东流。
所以对于韩东被惩罚,他们一定会出面维护,替韩东开脱,打压韩北的势头,甚至会殃及左航。
这一切,在韩北让石川去请他父亲去韩东别院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预料到了。
他深知,最高明的手段并非阴谋诡计,而是掌控人心。这一点,他曾经在左航身上学到过,也在与左航的纠缠中体会至深。
只有精准拿住一个人的七寸,让他有所求、有所惧,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解决问题。
而韩兴义的七寸,韩北早已经找到了。
正如韩北所料,韩东被家主重责至奄奄一息并遭软禁的消息,像一阵狂风般迅速席卷了韩家大宅的每一个角落,自然也第一时间传到了三叔公韩兴义的耳中。
这位沉稳冷静,面容清癯的老者,平日里总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态度,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但此刻,听到韩东被打的消息,他捻着佛珠的手骤然收紧。
他听着心腹仆从低声而详细的汇报,听到韩东后背血肉模糊、几乎废掉时,眼中闪过浓烈的怒意,掩饰不住。
“耀庭……他真是越来越不把我们这些老骨头放在眼里了!”韩兴义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韩东是他精心挑选、投入了大量心血培养的棋子,更是他用来制衡韩北、维系自身在家族中影响力的关键。
如今韩耀庭下手如此狠辣,不仅是在惩罚韩东,更是在打他韩兴义的脸,是在削弱他在家族中的话语权!
“为了那个女人的儿子……他竟然狠心至此!”旁边,另一位与韩兴义交好、同样对韩北心存忌惮的族老韩耀华——韩耀庭的堂弟。
他愤愤开口,“三叔,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韩东再有错,也是韩家正儿八经的少爷,韩耀庭为了韩北如此行事,分明是偏心偏到没边了!长此以往,这韩家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吗?”
韩兴义缓缓睁开眼,精光四射:“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耀庭这是被韩北那小子当了枪使!韩北……哼,跟他那个杀人犯舅舅一样,骨子里就流着阴狠毒辣的血!当初他母亲要不是因为那个杀人犯弟弟的事被逼到绝路,又怎么会……哼,现在韩北羽翼渐丰,就开始清算旧账了,先是韩东,下一个就会轮到我们这些当年反对过他们母子的人!”
这番话立刻引起了在场其他几位对韩北掌权持反对意见的族老的共鸣。他们恐惧的根源被赤裸裸地揭开:
“韩北此子,心思深沉,手段狠辣,远超他父亲当年。若真让他掌了权,以他对他母亲之死的耿耿于怀,再加上他那个杀人魔舅舅的‘榜样’,我们这些当年……哼,谁能有好下场?”
“必须给韩北一个警告!也要让耀庭知道,家族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韩兴义猛地站起身,手中佛珠拍在桌上,发出巨大响声,“召集其他几位叔伯,我们去见韩耀庭!韩东之事,必须有个说法!另外……”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那个叫左航的,不过是韩北养的一条狗,竟也敢咬主人了?韩东这次出事,多半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告诉下面的人,找机会,给那个左航点颜色看看,打断他一条腿,让他知道,在韩家,跟在谁身边,就得守谁的规矩!”
很快,以韩兴义为首的数位韩家长辈,便浩浩荡荡地前往家主韩耀庭的书房讨要说法。
果然,翌日清晨,韩家老宅的议事厅内,气氛凝重。
三叔公韩兴义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手中盘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核桃,耷拉着的眼皮微微抬起,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端坐主位的韩耀庭。
厅内还坐着几位韩家的族老,大多面带忧色或不满,显然都是被韩兴义串联起来,一同向韩耀庭施压的。
“耀庭,”韩兴义率先开口,“听说,你昨晚动了家法,把韩东打得半死,还软禁起来了?”
韩耀庭面色不变,淡淡道:“三叔消息灵通。韩东品行不端,算计手足,触犯家规,理应受罚。”
“触犯家规自然该罚!”韩兴义旁边一位胖族老接口道,“可这家法是不是太重了些?韩东那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性子是急躁了些,但要说他心思歹毒,我看未必!不过是兄弟间的一些摩擦,何必上纲上线,闹得如此难看?”
“摩擦?”韩耀庭眼神一冷,“买通外人,设计陷害,欲毁亲弟弟前程根基,这在你眼里只是摩擦?”
另一位瘦高族老捋着胡须,意有所指地看向韩耀庭:“韩北自然是受委屈了。不过,耀庭啊,一个巴掌拍不响。韩北这孩子,能力是强,可这性子……是不是也太孤高了些?听说他身边还养了些不清不楚的人,难免惹人非议,招来祸端。韩东或许只是受人蒙蔽,一时糊涂。”
这话,直接将矛头引向了韩北,甚至隐隐指向了左航。
韩兴义适时接过话头,叹气道:“耀庭,我们知道你偏爱韩北,因为他像他母亲。可你也得为韩家整体考虑!韩北的能力我们不否认,但他母亲那边……终究是个隐患。”
他刻意提起韩北那因娘家之事而被逼自尽的母亲,既是敲打韩耀庭,也是在提醒在座所有人——韩北身上流着那一半“危险”的血脉。他舅舅是个杀官无数的亡命徒,谁能保证韩北掌权后,不会倚仗其舅的凶悍,来清算昔日逼迫他母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