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韩兴义沉声道。
一名手下推门而入，低声道：“大少爷，三爷，二少爷来了，就在院外。”
韩东和韩兴义同时一怔。
韩东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更强的怒火取代：“三叔公，还真是被您说中了，他真的敢来！”
韩兴义抬手“请他进来。”他倒要看看，这个刚刚掀起惊涛骇浪的侄子，此刻登门，意欲何为。
韩东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试图恢复平日那副斯文淡定的表象，但眼神里的戾气却未能完全掩藏。
“我倒要看看他一个残废，怎么个示威？”
韩兴义看了一眼明显有些沉不住气的韩东，心中暗叹此子终究是城府不够，面上却不动声色，同时，他对韩东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稳住。
话音刚落，院外已经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韩北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他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步伐稳健，眼神平静无波。
王强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墨镜下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韩北走到书房门口，停下脚步，目光先落在韩兴义身上，微微颔首，语气带着对长辈的恭敬：“三叔公。”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寻常的问候。
然后，他才转向韩东，称呼简洁，甚至带着一丝疏离：“大哥。”
韩东看着韩北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再想到自己这几日的焦头烂额，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忍不住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道：
“哟，我亲爱的弟弟，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你这‘听不见’的，走路也没个声响，突然出现，是想吓死哥哥我好继承家业吗？”
他故意提及韩北的残疾，试图激怒他。
这话清晰露骨，连韩兴义都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觉得韩东太过急躁和低劣。
韩北面对这赤裸裸的羞辱，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完全没有被激怒的迹象：“看来，大哥最近很清闲，还有心思开玩笑。”
韩东被他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脸色一僵。
韩北不再看他，转而面向韩兴义，
“打扰三叔公清净了。刚去看过父亲，想起有些时日未向三叔公请安，顺路过来看看。另外，也是为了韩东大哥手下那几个不懂规矩的手下，事情已经按家里的规矩处理干净了，特来知会三叔公一声，免得下面的人以讹传讹，扰了您的清静。”
他这番话，明是请安和汇报，实则是宣告和警告。
韩兴义即便不满，也难以从明面上指责。
韩兴义深深看了他一眼，脸上堆起长辈惯有的笑意：“劳你挂心，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下面的人不懂事，你处理了便是，韩家的规矩不能废。”他这话算是默许了韩北的行为，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他抬手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座位：“既然来了，就坐下慢慢说。”
“谢三叔公，”韩北微微颔首，却并未移动脚步，“坐就不必了。安已请过，事也已回明，不敢多叨扰三叔公休息，告辞。”
韩兴义也不强留，点了点头：“嗯，你有伤在身，早点回去休息也好。”
韩北再次微微躬身，然后转身，带着王强，从容不迫地离开了书房。整个过程，他甚至没有再看脸色铁青的韩东一眼。
从韩兴义的院落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王强跟在韩北身后半步，看着他挺直却莫名透出孤寂的背影，咂了咂嘴，快走两步与他并肩，压低声音：
老板，正事办完了，憋了一肚子火气吧？跟那些老狐狸小狐狸打机锋，哪有吃肉喝酒痛快？我知道附近有条夜市，烧烤一绝，保证干净卫生味道正！怎么样？给个面子，就当是犒劳一下刚刚大杀四方的自己？体验一下我们平民的快乐？”
韩北脚步未停，侧头瞥了他一眼。王强立刻咧嘴，露出两排白牙，眼神里是纯粹的、与这深宅大院格格不入的鲜活气。
韩北本想拒绝，他习惯了一个人待着。
但看着王强那期待眼神，再想到刚才在韩兴义那里面对的虚伪与算计，心底莫名生出一丝想要逃离这沉闷氛围的冲动。他沉默了几秒，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两人没有开车，步行来到霓虹闪烁的市区。与宅邸内的压抑肃杀不同，城市的夜晚充满了烟火气。
“就那儿，没想到这么些年了，这家店铺还在，老板你真是幸运，有口福了！”王强指着一个热闹的露天烧烤摊，油烟混杂着香料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人声鼎沸。
韩北沉默地跟着王强在角落一张略显油腻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王强熟稔地点了一大堆烤串和啤酒，仿佛真的只是出来宵夜。
他给韩北倒了杯啤酒，自己则大口撸着串，眼睛却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喧嚣的人群是天然的掩护，也是潜在的威胁。
韩北没什么食欲，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他的听力问题让他对周遭的喧嚣没有什么感觉。唯有视觉变得格外敏锐。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马路对面。
一个穿着旧夹克，身形瘦削的男人从一条昏暗的小巷里走了出来，站在路灯下，似乎在等人。当那个男人微微抬起头，露出侧脸的那一刻——
韩北手中的酒杯猛地一顿。
那张脸，那眉眼间的轮廓，几乎与零九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零九此刻正在安全的地方养伤，他几乎要以为那就是他！
韩北视线转移，在那个男人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几个穿着便装，但行动姿态明显训练有素的男人正悄然散开，形成包围态势。是警察！
王强正埋头苦干，察觉到对面韩北的异常，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什么也没有。
“老板？”王强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伸手在韩北眼前晃了晃。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韩北话音未落人已朝着马路迈步。
“哎，老板！”王强哪能放心他一个人行动，尤其还是在这种疑似出现“异常”的情况下。
他立刻抓起几张钞票扔在桌上，快速对老板喊了句“不用找了”，起身就跟上韩北，“一起！”
两人穿过车流不息的马路，来到对面。
韩北站在幽深巷口，早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踪迹，连那几个警察也不见了踪影。
但他确信自己没看错。
王强默契地守在韩北侧后方，警惕地注意着小巷子里的动静，“老板，你看到谁了？”
韩北没有回答，因为他根本没“听”到王强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