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选项，韩北无论承认哪一个，都等于向左航暴露了他不该有的软肋。
如果是前者，怕韩东伤左航，那意味着他在意左航的安危，这与他平日里表现出的冷漠和敌对立场完全相悖。这种在意，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又如何能宣之于口？
如果是后者，怕左航杀韩东，那更复杂。
这牵扯到他对韩东——这个与他有着剪不断理还乱血缘关系的“哥哥”——某种难以言说的，连他自己都可能厌恶的维护？
还是说，他潜意识里在阻止左航手上沾上韩家的血，避免局面彻底走向无法挽回的深渊？这背后隐藏的，是对左航某种程度的……保护？
无论哪个答案，都让他显得可笑又被动。
两个选项，代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动机，也指向了韩北内心可能连自己都未曾理清的立场。更直指他当时行动背后连自己都可能模糊的初衷。
左航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但他知道，对于韩北这样的人，逼问只会适得其反。
他不再紧盯着韩北，反而将目光稍稍移开，岔开话题：“如果他把我带走，或者我死了，你不是正好有机会救出零九吗？”
过了足足一分钟，也许更久。
韩北终于开口：“这重要吗？”
左航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
像是早料到他会如此回答。他重新将目光转回韩北脸上。
“重要。” 左航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迂回，“这对我很重要。这决定了接下来，我会做什么事！”
左航看着韩北避开的目光，也不急，反而慢悠悠地又加了一把火。
“韩东当时带不走我，我自有脱身的办法。你出现与否，结果或许并不会改变。” 左航的声音平静地传来，叙述着一个事实，
“但你明明可以待在安全的地方，等着收拾残局，却选择了伤上加伤，硬闯过来。”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不容逃避的审视：“韩北，告诉我，是什么让一个像你这样冷静的人，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做出那么不理智的选择？”
他微微向前俯身，视线与韩北齐平。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韩北眉头骤紧，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犀利的警告，冷冷射向左航。
左航却无视了这警告。突然毫无预兆地起身，倾身向他而来。
韩北完全没料到这个变故，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觉到左航的气息瞬间逼近，嘴唇几乎贴上了他的耳朵，温热的呼吸扫过皮肤，带起一阵麻痒。
韩北瞳孔微微一缩。感觉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左航贴得极近，用只有两人能感知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地说了几句话。
那内容，大概是左航这辈子说过最出格，最不像他能说出来的话了：“你能为我拼命，我左航，也能为你豁出一切。”
他听不见左航在说什么，也完全看不到他的口型。
然而，左航说完并没有立刻退开，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韩北的耳尖。
韩北的瞳孔骤然收缩。
面对左航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底线的行为，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就在左航的气息即将拂上他耳朵的瞬间——
韩北猛地撑起身体，翻身而上，一只手精准地扣住了左航靠近那边的肩膀，同时腿部巧妙发力一绊！硬是将人反制按倒在病床上！
左航完全没料到韩北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如此迅猛的反击，一时没注意，重心被带偏，后背撞在床沿，一时受制。
他抬眼，对上韩北近在咫尺的眼睛。
韩北因腰间的剧痛和瞬间发力，微微颤抖着，额角沁出细汗，脸色更白，呼吸略显急促，但扣住左航手腕的力量却稳定而坚决，不容挣脱。
那双冰冷的的眼睛里，此刻没有凶狠和犀利，只有警告和极度不悦的锐利。
“左航，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有一次逾越的举动，我对你不客气，”韩北没有咆哮，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用行动和最简单的话语，告诉他，他不喜欢，非常不喜欢别人这样越过界限地靠近他。
左航被他按着，没有挣扎。
几乎就在他完成反制动作的同时，旁边的心率监护仪像是延迟反应过来一样，突然疯狂地“滴滴滴滴”响了起来！
屏幕上的数字从相对平稳的状态骤然飙升，直接窜红，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打破了病房的寂静。
韩北听不到，但那红色的闪光，他看的一清二楚，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韩北自己也怔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身上的疼尚能咬牙扛住，可因为剧烈疼痛而带来的心率增加，是他无法控制的。
他猛地松开手，刚要撑着起身离开，手腕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死死扣住。左航的反应快得惊人，不仅按住他乱颤的脉搏，更稍一用力，就将人重新拽回了自己眼前。
“你心跳这么快，是因为我靠得太近，还是因为……你其实在怕我？”
看着韩北这副因为自己的靠近，而心率失控的样子，
左航的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病房门就被“砰”地推开，一名医生和护士急匆匆地赶了进来。
显然是被监护仪的连续报警引来的。
“怎么了？心率怎么突然……跳的！这！么！快？”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一愣——韩北竟将左先生压在了病床上？
他们看到的景象是：韩北手肘按在左航的脖子和肩膀，另一只手撑在左航耳边的床上，脸色因疼痛和某种情绪而异常紧绷；而左航则躺在病床上，姿态看似被动，眼神却深邃难辨。
医生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韩先生！快躺好！你不能做这么剧烈的动作！伤口会裂开的！”
左航的反应比韩北更快。
在医生话音未落之际，他已经就着韩北撑在他上方的姿势，手臂看似自然地揽住韩北的腰背，巧妙地一个翻身，瞬间将两人位置调换，变成了他扶着韩北，小心翼翼地将人安置回病床枕头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在医生和护士看来，完全是左先生在帮助行动不便的伤者恢复躺姿，避免了韩北自己用力牵扯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