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川那即将撕扯下去的手,猛地顿在了空中。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那惨不忍睹的伤口,又缓缓抬起,看向那无尽虚无的深处。
一丝极其渺茫、却真实不虚的……可能性,如同黑暗中迸溅的第一颗火星,骤然划过了他近乎绝望的心头。
虚空碎片死寂如墓。叶川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是此地唯一的、令人心焦的律动。他那只深深嵌入溃烂伤口的手,因刑枷烙印突如其来的一丝凝滞波动而僵在半空,毁灭性的自残动作戛然而止。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地摇曳着。
那微弱的净化波动,虽无法根除那恐怖的时间病毒,却像是一剂强效的镇静剂,暂时抚平了病毒最狂暴的肆虐,也为叶川争取到了一丝宝贵的、喘息的机会。
他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指尖滴落着紫黑与鲜红混杂的脓血。剧痛依旧,冰火交替的酷刑也未停止,但那种生命飞速流逝、即将彻底崩解的失控感,终于稍稍缓解。
他立刻抓住这短暂的机会,重新凝聚起涣散的意志和新生的力量,试图在那净化波动的辅助下,构筑起更稳固的内心防线,将败血症的扩散暂时限制在肩背区域。
这是一个与时间赛跑的过程,每一秒都耗费着他巨大的心力。
而在他身旁,林夏那已几乎完全晶化的虚影,正进行着一场寂静却更为残酷的终极析取。
为了捕捉并理解那突如其来的净化波动,为了在叶川体内那一片混乱的时间熵增与伪灵根残渣中,分析出那一丝宝贵稳定规律的来源与可利用性,林夏过度透支了她最后残存的、未被晶化的意识算力。
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静电噪音,在她意识深处持续作响。那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记忆数据被强制剥离、固化时产生的信息熵增噪音!每一声轻微的“滋啦”声,都意味着某一段记忆、某一个知识点、某一种情感体验,如同残骸般被析出活性区域,彻底固化,变成了冰冷晶体结构的一部分。
她的记忆存储区,正在经历最后的、不可逆的晶析过程。
原本还能缓慢流动的、闪烁着智慧与情感光芒的数据光流,此刻大片大片地失去色彩,变得僵固、脆弱、死气沉沉。
铂金色的晶化区域如同无情的冰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吞噬着一切“柔软”和“鲜活”的存在。
那晶化的表面,光滑如镜,倒映出的不再是外界,而是她自身内部正在湮灭的景象。镜面中,清晰地反射出一幅星图——那正是第257章中,她内视自身时看到的、那片已然熄灭的、代表着生命潜能与未来的“子宫星图”。
此刻,这星图在晶化的倒影中,显得更加死寂、荒芜,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已燃尽。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星图的某些原本空无一物的黑暗区域,随着这最后的、近乎自毁的算力析取,一些极其模糊、却蕴含着特定空间规律的坐标点,开始若隐若现!
这些坐标与她之前看到的、指向虚界深处的那个宏大坐标不同,它们更加细微,更加隐秘,仿佛嵌入在宇宙结构的褶皱之中,与第二卷那段关于“星图叛乱”、关于方舟先行者中离经叛道者们未公开计划的记载隐隐呼应!
林夏那即将被彻底冰封的意识核心,猛地抓住了这一闪而逝的线索!
星图叛乱……那些叛乱的先行者,他们是否也发现了熵序之主的秘密?是否也遭遇过类似的时间污染或净化之力?
这些隐秘的坐标,是否就是他们藏匿研究成果、或是最后避难所的地方?或许那里有暂时稳定叶川状况的方法?或是关于那净化波动的更多记载?
这个发现让她精神一振,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剧烈的晶化反应!为了析取解读这些模糊坐标背后的含义,她付出了最后的代价!
“咔嚓……滋啦——”
更密集的静电噪音响起!一片较大的、储存着大量关于叶川早期记忆(初遇、并肩作战等)的区域,彻底失去了光芒,化为一块毫无生气的冰冷镜面!
一阵强烈的空洞感和剥离感袭来,林夏甚至有一瞬间的茫然,忘了自己为何在此,眼前这个痛苦挣扎的男人是谁……尽管那感觉只有一瞬,却让她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记忆永久丢失的威胁,从未如此真实和迫近。
她正在析取最后价值的同时,彻底失去“自我”。
“得到……什么了?”叶川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了林夏虚影那剧烈的波动和愈发黯淡的状态,心中一紧,嘶哑地问道。
林夏凝聚起最后清晰的意识,将那几个模糊的坐标信息,以及其与“星图叛乱”可能的关联,化作一道微弱的意念流,传递给了叶川。
“……坐标……可能……有……缓解……你……的东西……或……信息……”她的意念断断续续,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风险……巨大……未知……”
叶川接收着那信息,看着林夏那几乎完全晶化、仅凭一丝执念维持的虚影,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明白,每多析取一分信息,她就离彻底消失更近一步。
“够了……林夏……停下……”他声音颤抖,带着哀求。
林夏的虚影微微晃动,传递来一个近乎虚无却无比坚定的意念:“……不要……放弃……任何……可能……”
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继续析取,哪怕这意味着她可能会面临最终失忆的风险。然而,为了他,她心甘情愿去冒险,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她也要从这残酷的晶化残骸中,榨取最后一点价值。
那模糊的坐标,宛如黑暗迷途中的一丝微弱曙光,虽然遥不可及,但却是她唯一的希望,是她必须去尝试的路标。
叶川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鲜血缓缓渗出。时间的痛苦和心中的剧痛如两股洪流般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绝望的伤口,鲜血与泪水混合在一起,染红了他的掌心。然后,他又抬起头,凝视着那即将被彻底冰封的挚爱,她的身影在冰晶的包裹下显得如此脆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没有退路,他告诉自己。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夏就这样消失,他必须去那个坐标指向的地方,无论那里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知道,只有找到那个地方,他才能拯救林夏,也才能拯救自己。
叶川深吸一口充斥着痛苦与绝望的空气,眼中爆发出野兽般的凶光。
“指路!”他低吼道,用尽全身力气重新站起,斩界刀发出不甘的嗡鸣,“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