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师前沿指挥所，张怀远站在主位，目光扫过麾下的团长、参谋长等主要军官。
“诸位，经过三天来的多次交手，正面的日军，尤其是中路的第十九师团，锐气已失，已成强弩之末！
而其他各处战场，敌我均已陷入焦灼。傅作义将军于今日发起了大规模的反击，鬼子一时间根本抽不出援兵来增援他们！
至于所谓的第十七、十八两个师团，至少还要三天才能赶到战场！”
“现在，正是我们集中力量，打一个漂亮反击战的大好时机！”
“首要目标，就是中路的第十九师团！我要求你们，在十二个小时之内，结束战斗，彻底打垮他们！
然后，主力部队不作停留，立刻向敌人的右后方进行大纵深迂回穿插，目标是切断土肥原贤二的退路，将他们第十四师团，一举围歼！”
张怀远的计划让会场气氛瞬间高涨。
这时，一位身材魁梧的团长站了起来，是主要负责主攻任务的1团团长雷震。
“师座，打十九师团，十二个小时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我看，十个小时正好合适！
要不然等咱们宰了十九师团这条病牛，天都快黑了，咱们也还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部署、包抄第十四师团那老鬼子，夜长梦多啊！”
张怀远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参谋长高峰。
高峰站起身，用指挥棒在地图上比划着：“雷团长的求战之心可以理解。但总攻需要协同。师部决定，总攻时间定为明日凌晨三点整。”
“届时，师属炮兵团及各团配属炮兵，将进行长达三个小时的炮火准备。我们的目标是，利用这段时间，将十九师团防区内已探明的重要据点、指挥部、炮兵阵地、物资囤积点，全部覆盖一遍，最大程度削弱其抵抗能力。”
他看向雷震：“所以，你们步兵发起攻击的实际时间，是在早晨六点整，天色微亮之时。从六点到下午十五点整，一共是九个小时。
这九个小时，是给你们用于正面击溃、分割、包围第十九师团有生力量的时间。
必须在下午三点之前，保证消除掉第十九师团的成建制威胁，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彻底失去再战之力。
这样，我们才能放心地集中主力，执行对第十四师团的迂回包围任务。”
“九个小时？”雷震眉头微皱，“参谋长，夜间炮击三个小时，咱们拿什么来保证精度？万一炮弹都砸到空地上，岂不是浪费了时间，还暴露了意图？”
这时，张怀远接过话头，“老雷，这个不必担心。咱们这两天可不是光蹲在战壕里和小鬼子对射的。
师属侦察营和你们各团派出的侦察兵，已经基本探明了敌人几个主要驻军点和前沿阵地的具体坐标。”
他语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更何况，我们还有‘内部人士’送来的日军军事布防图作为参考。
两相印证，误差极小。明日的炮火准备，定能直捣黄龙！此战，当有九成把握！”
听到“内部人士”和“军事布防图”，在场的高级军官们眼中都闪过一丝心照不宣的光芒，对于明日之战，信心更加充足。
“好！”雷震团长猛地一拍大腿，脸上满是兴奋，“有咱们的炮火开路，又有准确情报，九个小时，足够了！我1团保证按时完成任务，绝不给土肥圆那个老鬼子溜掉的机会！”
张怀远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各部按照预定方案，立即回去准备！凌晨三点，准时开火！”
“是！”
深夜，潍县外围阵地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零星枪声划破夜空。
162师1团团长李铁柱蹲在临时挖掘的散兵坑里，嘴里叼着根草茎。这位西北军出身的汉子用力捅了捅身旁的副团长付明哲。
“老付，你前天不是说咱们要到前线协防吗？还说可能有参与反击的机会，怎么一纸调令就把咱们撂到这后方来了？”
付明哲慢条斯理地回答：“这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106师要集中兵力搞大的，这些看守炮兵阵地的次要任务，自然就交给咱们这些‘杂牌’了。”
“那不成啊！”李铁柱的声音急切起来，虽然压得很低，但那股焦躁几乎要溢出来。
“咱们团可是师里的主力团！这关键时刻被放在后方看戏，传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以后在其他几个团长面前还怎么抬头？”
“你跟我急眼干嘛？调令是师部下的，又不是我写的。”
李铁柱凑近了些，脸上堆起近乎谄媚的笑容：“老付，我知道你在上面人脉广，同学遍布各主力师。106师里肯定也有你的同窗吧？
你就不能……活动活动？哪怕把咱们调到前面当预备队也行啊！
待在这大后方看守这些铁疙瘩，除非战线全面崩溃，否则咱们连鬼子的面都见不着，更别说开枪了！”
付明哲叹了口气：“这回你可真找错人了。我同学确实不少，但偏偏106师里就是一个都没有。”
“你们这些读书人，撒起谎来脸都不红一下！”李铁柱急了，“前天在师部，那个戴眼镜的年轻参谋不是还喊你学长吗？
我都听见了！你就不能去说说情？把其他哪个团换下来，让咱们顶上去！”
付明哲被他缠得没办法，苦笑道：“反侦察意识挺强啊，连这都注意到了。可惜，晚了。”
“什么晚了？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我说晚了就是晚了。”付明哲语气坚决，“部队都已经运动到位，作战计划也下达了。你还想在总攻前临时调整部署？美的你呢！”
他忽然顿了顿，侧耳倾听远处隐约传来的动静，随即抬了抬下巴：“别琢磨那些没用的了。你看看，炮团的弟兄们在干嘛？”
李铁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借着朦胧的月光，只见后方炮兵阵地上人影绰绰，士兵们正沉默而迅速地从掩体里搬出一箱箱炮弹，整齐地堆放在火炮旁。
“哎？”李铁柱愣住了，“这大晚上的，他们搬炮弹干嘛？难不成……他们打算夜里开炮？”
付明哲像是看傻子一样瞥了他一眼：“废话！你打炮不在晚上，难道在白天打吗？”
他的话音刚落——
“砰砰砰砰砰！”
第一轮齐射的轰鸣骤然撕裂了夜的寂静，远处炮兵阵地上瞬间喷吐出无数道耀眼的火舌，划破黑暗，带着死亡般的尖啸，朝着日军阵地的方向呼啸而去。
巨大的声浪扑面而来，灼热的气浪甚至吹动了李铁柱额前的头发。
他张着嘴，呆呆地望着那壮观的炮火齐射的场景。
从高空俯瞰，这片炮兵阵地如同一头在夜色中苏醒的巨兽。
原本寂静的旷野上，此刻星星点点的炽热火光次第闪烁，随即又化作一道道短暂而刺目的流光，划破夜幕，朝着远方日军阵地的方向覆盖过去。
那是各个炮位的150毫米重型榴弹炮在按照预定射击诸元，进行有序的齐射和急促射。
炮口焰时而成片爆发，时而此起彼伏，将整个阵地映照得明灭不定。
紧接着炮口火光而来的，是那震天动地的巨响！
即便隔着相当一段距离，那滚雷般的轰鸣也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人的胸膛上，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震颤。
一团团长李铁柱张大了嘴巴，眼睛被远处的炮火映得发亮。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随即爆出一句粗口：“我滴个乖乖！这就是150重榴？他妈的，这他妈才叫榴弹炮！咱们师里那几门炮，跟这一比，简直就跟小孩子玩的窜天猴似的！”
付明哲看着他那副又惊又喜的样子，嘴角微翘：“怎么样？光是看到这个，是不是就感觉不虚此行了？
我跟你说，你还别抱怨，咱们现在肩负的可是保卫这‘战争之神’的重任，防止鬼子小股部队渗透破坏，这任务难道不重要？”
“重要！太他娘的重要了！”李铁柱连连点头，脸上满是兴奋的光彩，“这回可真是小刀喇屁股——开了眼了！几十门重炮一起开火，这地动山摇的架势……乖乖，这场景够老子回去跟那帮家伙好好吹上三年了！”
付明哲哭笑不得：“合着你刚才跟我掰扯了半天，死活想上前线，就是为了能有个吹牛的资本？”
李铁柱理直气壮地一挺胸：“要不然呢？老子活着就靠一张脸！脸上有面子，活得就光彩！”
他一边说着，一边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那持续不断喷吐火光的炮兵阵地，仿佛要把这壮观的一幕刻在脑子里。
过了几秒，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用力拍了拍付明哲的肩膀，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老付！我的好兄弟！下回，师里要是再有这种重要任务，你可得记着，优先紧着咱们团！一定啊！”
付明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