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洋的深夜，海面如同铺开的墨色绸缎，只有两艘庞然巨舰的轮廓切割着稀疏的星光。
它们悄无声息地滑行在这片远离主要航线的水域，仿佛幽灵。
从中国南海抵达印度洋并非只有马六甲海峡一个选择，东南亚的巽他海峡一样可以通航，只是这里的水文和气候条件更复杂一些，航行的风险便会增加不少。
选择这条迂回而隐蔽的路线，是经过周密计算的。
绕过新加坡和马六甲海峡，固然航程倍增，却彻底避开了英国远东舰队无处不在的耳目和可能的海关盘查。
对周辰而言，这笔交易绝不能在英帝国的视野内进行，任何一丝泄密的风险都可能招致难以预料的干涉和麻烦。
更深一层的用意，则在于精心布置的迷阵——将交接地点设定在浩瀚的印度洋深处，无形中强化了德国人潜意识里的一个推论：能在此处轻松交付如此巨舰的神秘势力，其根基与秘密造舰基地，必然隐藏在这片大洋的某个角落，或许与印度次大陆或中东的某些不可知力量有关。
这巧妙地将怀疑的指针从远东、从根本没有像样海军的先锋军身上移开。
“伊丽莎白女王级，标准排水量三万三千吨，八门十五英寸主炮……完美，简直和图纸一模一样！”
德国海军首席技术官冯·里希特费舍尔勋爵举着望远镜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赞叹。
他带来的工程师团队如同工蚁般迅速分散，深入舰体每一个关键部位进行最后核查，回报的皆是肯定的点头。
间谍出身的约瑟夫隶属于东南亚情报分部，由于在此前的行动之中，他从未露过面。
为谨慎起见，他就被任命为此次交易的全权代表。
此刻，他穿着一身熨帖的便装，脸上挂着商人式的精明笑容，安静地站在交通艇的甲板上，看着德国人的忙碌。
他身边只跟着几名表情冷峻、腰间鼓囊的随从，以及那位牵线人汉斯。
汉斯的目光在双方之间游移，既带着促成交易的得意，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约瑟夫先生，贵方的工艺远超我们的预期，甚至比我们本国建造的还要……规整。”
一位穿着严肃外交官服饰、名叫奥托·布劳希奇的德国外交部高级专员走上前来，言语谨慎，但眼底的震撼难以掩饰。
“资金，二点五亿美元，已经按照约定，全额汇入你们在纽约花旗银行的指定账户。现在，我们可以接收它们了吗？”
他的问题背后，是柏林方面对这笔天价交易最终落实的急切，以及对这神秘卖家依旧存有的一丝疑虑——他们究竟是谁？背后站着怎样的力量？
约瑟夫看了一眼腕表，似乎在计算着纽约的营业时间。片刻后，他衣袋里的加密电报机轻微震动了一下，身旁的助手低头迅速译出电文，随即对他微微颔首。
“当然，布劳希奇先生。款项已确认收到。”约瑟夫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做了一个优雅的请的手势。
“从现在起，它们属于德意志帝国了。相关设计图纸和全部技术文件，已经在舰长室的保险柜里。祝你们返航顺利。”
没有多余的寒暄，交易在一种高效而略带神秘的气氛中完成。德国水兵们开始兴奋又紧张地接管这两艘钢铁巨兽的每一个岗位。
汉斯最后望了一眼约瑟夫和他身后深邃的海洋，试图从中读出任何能指向其真实来源的线索，最终却只能归于一片迷雾。
两艘战列舰的锅炉重新增压，在德国旗的指引下，缓缓调整航向，朝着西方驶去，逐渐融入更深的夜色。
一九三六年末的济南城，寒风凛冽中透着一股新兴势力特有的生机与活力。
傅作义在两名亲随的陪伴下，策马行过青石板铺就的街道。
马蹄声在肃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晰，一如他此刻忐忑的心跳。
“总座，周司令突然召见，会不会......”副官压低声音，欲言又止。
傅作义面色如常，握着缰绳的手指却微微收紧：“既来之，则安之。”
他声音平稳，听不出一丝波动，唯有常年跟随他的亲随才能从那过分挺直的脊背中，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另一名随从忍不住接话：“周司令虽然一向重诺，但阎长官主动归降，不也被他软禁在了济南城，如果......”
“不必多言。”傅作义直接打断，这里面的是非曲直，他作为当事人自然很清楚，却没必要跟下面人解释。
他目光扫过街边巡逻的先锋军士兵，这些士兵装备精良，神情肃穆，与他在其他地方见到的军队截然不同。
以往他对自己一手训练的军队无比自信，认为他们只是装备差了一些，论单兵素质，他们不逊色于任何一支军队。
但如今来看，自己也成了井底之蛙。
来到先锋军总部门前，门口卫兵肃立如松，眼神锐利如鹰。
履行手续时，卫兵礼貌而坚决地要求他们解除武装。
傅作义交出随身多年的佩枪时，手指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瞬。
这把跟随他南征北战的毛瑟手枪，此刻交出去，仿佛交出了某种主动权。
但正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都到了别人的地盘上，如果还想着反抗，那简直是脑袋里面进了水，而且还是东京湾的核废水。
司令部外间的长凳上坐满了等候接见的文武官员，个个神情肃穆。
傅作义认出其中有几位是原西北军的将领，也有不少陌生面孔。
众人见他进来，目光中流露出各种复杂情绪——惊讶、好奇，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正当傅作义准备寻个位置坐下时，一名参谋军官快步走来，敬礼道：“傅将军，司令正在等您，请随我来。”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傅作义被径直引向内间。
他注意到那些等候的人群中不乏高级军官和政府要员，此刻却只能在此静候。
这一特殊待遇既让他感到些许宽慰，又添了几分不安——周辰此举，是示好还是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