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舟被这话直接怼得愣在原地,那些原本想挽留她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可不是嘛,他凭什么留她?
以什么身份呢?
合作伙伴?
还是朋友?
连不让她被流言蜚语困扰这点,他都做不到!
一种无力感和不甘心,像潮水似的,“哗”地一下把他给淹没了。
他看着眼前这女子,眼神坚定得很,好像下一秒就要乘风飞走。
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细棉布裙,和她脑子里那些能搅得风云变色的奇思妙想,这反差实在太大,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魅力。
可这种魅力,也让他觉得憋闷得慌!
他忍不住想,她要是个男子……要是生在高门大户……要是……
就在沐颜汐擦干净手,又要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
“等等!”
沈亦舟猛地往前跨了一步,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攥住了沐颜汐的手腕!
他动作太快,那力道大得让人没法抗拒。
沐颜汐压根没防备,被他这么一拽,差点摔倒,惊愕地回头:“少东家?”
沈亦舟也愣住了,低头一看,自己正紧握着人家那截纤细的手腕呢,隔着薄薄的布料,都能感觉到她肌肤的温热,还有那微弱的脉搏在跳动。
他像被烫着了一样,猛地松开手,俊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小隔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两人有点急促的呼吸声。
夕阳的余晖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空荡荡的黑板前交叠在一起。
沈亦舟的心在胸腔里“砰砰”直跳,感觉都快把肋骨撞破了。
刚才那一下子,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他看着沐颜汐那双带着疑惑,还隐隐有点警惕的眼睛,啥理智、权衡、世故,全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一个念头,就像破土的野草,在他脑袋里疯长,还不停地呐喊!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那股不合时宜的慌乱,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沐颜汐的眼睛。
少年清朗的嗓音,因为激动,又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变得有点嘶哑,却在这小小的隔间里,清晰地响起来:
“沐颜汐!”
“我缺的可不是厨子!也不是戏子!”
“我缺的……”
他顿了顿,眼神热得像燃烧的炭火,一字一句,说得那叫一个掷地有声:
“是一个能把对面望江楼彻底踩进泥里,让它永世不得翻身的——合伙人!”
“一个能跟我一块儿,把这清河镇,甚至这北疆的餐饮行当,搅个天翻地覆的——合伙人!”
“你,敢不敢?!”
沐颜汐彻底呆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少年,脸颊红扑扑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看着他因为激动,胸膛一起一伏的。
听着他嘴里说出的“合伙人”这话,简直像在她耳边炸了个雷。
不再是“少东家”和“沐姑娘”。
不再是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
而是……合伙人?平等的,能并肩作战的……合伙人?
夕阳的金光洒在他年轻又棱角分明的脸上,就像给他镀了一层无畏的金边。
那眼神里的热情,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劲儿,还有……信任?
沐颜汐原本平静的心,就像被扔进了一块大石头,“轰”地一下,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看着沈亦舟,看着他那双充满期待和挑战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被他攥过的手腕,好像那儿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特别缓慢,却带着奇异光芒的笑容,就像冲破冰层的朝阳,在她唇边慢慢绽放开来。
“合伙人?”
她轻声重复了一遍,尾音轻轻上扬,带着点玩味,还有……久违的,属于沐阎王的,跃跃欲试的劲头儿。
“沈亦舟,”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你的酒楼……”
她的目光扫过那块被擦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水痕的黑板,仿佛看到了好多好多可能。
“准备好……迎接风暴了吗?”
夜,就像一块泡透了冰水的厚粗布,沉甸甸地压在清河村那些破破烂烂的屋顶上。
寒风从土墙的缝里“呜呜”地钻进来,就像有人在哭。
谢文允缩在冰冷的炕角,小小的身子抖个不停。
他可不是冷的,是害怕。
他紧紧靠着弟弟谢文奕。
平时弟弟就像个小火炉,可这会儿,却像块烧红的炭!
小脸通红通红的,呼吸又急又烫,小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嘴里发出痛苦的、细细弱弱的呻吟,偶尔还夹着几声含含糊糊的梦话:“娘……冷……疼……”
谢文允第十三次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冰凉的耳朵贴在弟弟的额头上。
“嘶——!”那热度烫得他一下子就缩回手,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抓住,恐惧像冰冷的水一样,“哗”地一下把他给淹没了!
要死了……奕儿要死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像条毒蛇似的,紧紧缠住他五岁多,还不太懂什么是死亡的小心灵,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怎么办?!
他就像一只被困在陷阱里的小动物,又惊又怕,茫然地看着这个冰冷、黑暗,还散发着霉味和绝望气息的“家”。
去找阿奶?
他连滚带爬地跑到张春花的房门口,用力拍着那冰冷的门板:“奶!奶!奕儿病了!烧得可烫了!您快看看他吧!”
门里传来张春花不耐烦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大半夜的嚎啥丧!小孩子哪个不头疼脑热的!睡一觉就好啦!滚远点!别吵老娘睡觉!” 接着就是翻身的声音,还有响亮的呼噜声。
找大伯娘王秀芹?
他跑到东厢房窗下,带着哭腔喊:“大伯娘!大伯娘!求您看看奕儿吧!他好烫啊!”
窗户里传来王秀芹尖酸刻薄的骂声,还带着被吵醒的怒气:“小兔崽子!嚎啥嚎!又不是老娘生的野种!找你亲娘去!再吵就撕烂你的嘴!” 接着窗户“砰”地一下被狠狠关上了。
找二伯娘李杏花?
谢文允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跑到二房那破门外,声音里都带着绝望的哭腔了:“二伯娘!求求您!奕儿……”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李杏花那张刻薄的脸在黑暗里看着特别阴森,她捂着鼻子,就像闻到了啥脏东西似的,声音又冷又嫌弃:“滚!小野种!吵死了!再吵就把你扔出去喂狼!” 门被重重地摔上,震得灰尘簌簌往下掉。
野种……
小野种……
不是亲生的……
滚出去喂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