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江小道还在草席上蜷着，梦里正啃一块金灿灿的烤灵鸡，油滴在指尖都冒灵气。忽然门被踹得一震，外头传来一声吆喝：“江小道！别装死，大师兄点你名了！”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揉了揉眼睛，酒葫芦还压在屁股底下，差点滚出去。门外那弟子叉着腰，一脸“我比你高一级”的优越感。
“啥事啊？”江小道慢悠悠穿鞋，脚丫子往破布鞋里一塞，鞋底直接裂了条缝，“大清早的，就不能让人把梦做完？我刚梦见自己当上了膳堂总管，正批条子领五百个灵鸡腿。”
“少贫！”那人冷哼，“赵大师兄有令，东峰百年茅房今日必须清理，轮值表上没人愿去，指派你一人负责。”
江小道眨了眨眼，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
“就我一个？”
“对，就你。昨儿偷吃的事还没完，这叫将功补过。”
他挠了挠头，头发炸得像被雷劈过三回，嘴里嘟囔：“补过？我补的是你们大师兄的脸吧……”话没说完，人已经趿拉着鞋往外走，边走边想：*昨天还琢磨着去茅房签到，今天就送上门来？系统是不是偷偷给我排了班？*
晨雾还没散，山道湿滑，两旁杂草沾着露水，蹭得他裤腿滴滴答答。路上陆续有弟子经过，见着他这副模样，一个个跟看稀有妖兽似的。
“哟，这不是厨房门口捡馒头那位吗？”
“听说他昨晚偷吃了三笼蒸饺，被李厨娘追着打了一圈。”
“现在倒好，轮到他去铲‘千年陈酿’了。”
有人故意从树上摇下露水，哗啦全泼他背上。江小道也不恼，回头咧嘴一笑：“谢了啊，省得我洗脸。”顺手一抹脖子上的水，往嘴里一舔，“啧，带点青草香，比灵泉还好喝。”
众人一愣，随即哄笑起来。反倒没人再刻意刁难。
快到厨房时，他脚步顿了顿。李厨娘正站在门口刷铁锅，哐当哐当砸得震天响。她抬眼一看，眉头立马皱成疙瘩。
“你这是要去哪儿？一身晦气味儿都飘过来了。”
江小道讪笑：“奉命办事，大师兄体恤我手脚勤快，特赐美差。”
李厨娘呸了一声：“美差？那是连野狗都不肯蹲的地儿！东峰茅房几十年没清过，瘴气重得能熏死筑基期的！”
“没事，我皮厚。”他耸肩，“再说，闻多了说不定还能开窍，修出个‘臭气护体’神通。”
李厨娘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手腕一甩，一个油纸包“啪”地砸在他胸口。
“接着！热的！别让人说我们厨房出来的人都没良心！”
江小道打开一看，两个灵馒头还冒着白气，外皮焦黄酥脆，一看就是刚出炉的。
“李婶，您这哪是做饭，这是炼丹吧？”他笑嘻嘻揣进怀里，“等我哪天发达了，请您当通天阁御膳总监，专做限量版‘李氏怒火馒头’。”
“滚滚滚！”她抄起锅铲作势要打，“再让我看见你偷吃，这次可不给馒头，直接塞灶膛里烧了！”
江小道嘿嘿笑着走了，背影看着邋遢，脚步却稳。
越靠近东峰，空气就越不对劲。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像是腐叶、烂泥、陈年酱缸和某种神秘生物尸体发酵的集合体。几只绿头苍蝇围着头顶打转，嗡嗡声听得人脑仁疼。
终于，一座歪歪斜斜的木棚出现在眼前。四根柱子勉强撑着茅草顶，墙是用烂木板拼的，缝隙里长着黑毛蘑菇。门上挂着块破布帘，写着两个字——“净手”。
字迹都发绿了。
江小道深吸一口气，掏出怀里半个冷掉的灵馒头，咬了一口压惊。
“行吧，为了签到，我忍。”
他拎起靠在墙边的铁铲，锈得像是从坟里刨出来的，铲头还缺了个角。刚推开门，一股浓烈气息直冲天灵盖，呛得他连咳三声，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靠，这哪是茅房，这是毒阵入口吧？”
他屏住呼吸，迅速扫了一圈。里面空间不大，角落堆着几桶石灰，显然是用来除味的，但显然几十年没人认真用过。地面湿滑，踩上去咯吱作响，也不知道是水还是别的什么。
正当他准备动手时，眼角余光瞥见远处高台上站着一人。
白衣胜雪，袖手而立，手里佛珠缓缓转动，正是赵无极。
阳光洒在他身上，白袍泛着淡淡光晕，宛如仙人临凡。他目光平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悲悯的笑意，仿佛在俯视尘世苦难。
可江小道清楚记得，前天夜里，这家伙收外门弟子孝敬的灵药时，眼神比饿狼还亮。
“看戏呢？”江小道心里冷笑，“行啊，师兄，今天这场，包你满意。”
他故意扬起笑脸，冲高台方向挥了挥手，动作夸张得像在招呼熟人吃饭。接着抬起铁铲，冲空中行了个滑稽礼，嘴里还念叨：“感谢大师兄栽培，小的一定好好表现，争取年底评个‘最佳清洁标兵’！”
赵无极站在高处，脸色微微一沉，手指在佛珠上顿了一下。
但他很快恢复如常，轻轻摇头，仿佛在叹息某个无可救药的愚徒。片刻后，转身离去，衣袂飘然，背影依旧圣洁。
江小道看着他走远，脸上的嬉笑一点点收起。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铁铲，又嗅了嗅空气，眉头反而舒展开来。
“越脏越好，越偏越妙。”他自言自语，“系统最喜欢这种地方。上次在破庙签到得了《无相剑诀》，路边土坑都挖出九转金丹，你说这茅房……会不会直接蹦出个‘万年化粪神丹’？”
他嘿嘿笑了两声，把酒葫芦往腰间一挂，撸起袖子，一铲子插进地上的污物堆。
“来吧，让我看看今天能捞点啥。”
他一边干，一边盘算：*等天黑下来，四周没人，正好签到。这地方没人愿意来，清净，隐蔽，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打卡圣地。*
想到这儿，他干活都有劲了，铲得飞起，灰尘乱舞，连飞过的苍蝇都被他铲风掀翻在地。
中途休息时，他靠着墙坐下，掏出李厨娘给的灵馒头，狠狠咬了一口。热气顺着喉咙滑下去，暖洋洋的，舒服得他眯起眼。
“还是人吃的饭香。”他嚼着嚼着，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向酒葫芦，“你说是不是？老伙计。”
葫芦没反应，但他知道，里面那个“今日签到”的按钮，正等着他按下。
太阳渐渐西斜，山阴处的湿气越来越重，茅房四周开始升起一层薄雾。江小道把最后一桶石灰撒完，拍了拍手，环顾四周。
原本脏乱不堪的屋子已被清理大半，虽然气味仍存，但至少能站人了。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即将诞生奇迹”的地方，嘴角扬起。
“晚上见。”他说。
然后转身，慢悠悠走出木棚，顺手把铁铲靠在墙边。
就在他抬脚跨出门槛的瞬间，腰间的酒葫芦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江小道脚步一顿。
他低头摸了摸葫芦，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暮色渐沉，风穿过林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把手伸向葫芦口，指尖刚触到边缘——
葫芦又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