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粮仓里弥漫着谷物的清香，与淡淡的药味交织在一起。苏瑶坐在堆满麻袋的角落，看着军医为萧逸尘处理手臂上的刀伤，伤口深可见骨，是方才掩护她撤退时被柳如风砍中的。
“还在想柳如风的话？” 萧逸尘的声音带着刚包扎完的虚弱，却依旧温和。他抽出腰间的水囊递过来，“他那些话半真半假，不必放在心上。”
苏瑶接过水囊，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表面，摇了摇头：“可他提到母亲的死因另有隐情，还有小石头的话……” 小石头被救回来后就一直发抖，说柳如风曾带他去看过张婆子的坟，还说 “你奶奶是被赫连达的人杀的”，这些细节不像是编造的。
风无痕从外面走进来，身上还沾着雪沫：“大小姐，查到一些事。柳如风在北狄的封地确实有个火药库，里面的火药与去年京城军械库失窃的批次吻合。” 他将一张图纸铺在麻袋上，“而且我们抓到个北狄俘虏，说柳如风最近频繁与暗影组织的人接触，似乎在策划什么大事。”
图纸上标注着火药库的位置，恰好在雁门关以西的黑风口，与赫连达的主营遥遥相对。苏瑶的指尖划过黑风口的位置，突然想起柳如风说赫连达三日后总攻 —— 这会不会是他们联手设下的陷阱？
“他想借赫连达的手除掉我们，再嫁祸给北狄，坐收渔翁之利。” 萧逸尘的眼神沉了沉，“火药库的位置离雁门关太近，若被引爆，整座关隘都会坍塌。”
苏瑶的心猛地一紧：“那我们必须尽快毁掉火药库。”
“不行。” 萧逸尘摇头，“柳如风肯定在那里设了埋伏，我们现在人手不足，硬闯只会中计。” 他看向风无痕，“能不能联系上药王谷的人？他们擅长机关，或许有办法远程引爆火药库。”
风无痕点头：“我试试，但药王谷的人素来不插手朝堂纷争，未必会答应。”
正说着，一个士兵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支箭，箭尾系着封信：“将军，北狄送来的，说是柳如风亲笔。”
苏瑶拆开信纸，上面的字迹潦草而锋利，与母亲的笔迹有三分相似：“三日后辰时，黑风口见。带齐你的人马，我会让你亲眼看到赫连达的罪证，包括你母亲当年被毒害的真相。若不来，火药库的引线，我会让小石头亲手点燃。”
信纸的角落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穿着盛元军服 —— 是小石头的样子。
“卑鄙！” 苏瑶将信纸攥成一团，指节泛白，“他竟然用孩子威胁我们！”
萧逸尘接过信纸，反复看了几遍，突然指着信纸边缘的水渍：“这不是雪水，是胭脂水粉。” 他凑近闻了闻，“是聚丰号的胭脂，和柳如风指甲缝里的一样。”
苏瑶的心头一动。聚丰号是北狄暗线，柳如风用他们的胭脂水粉做记号，难道是在暗示什么？她突然想起张启元府中搜出的账册，聚丰号每月都会往黑风口送一批 “药材”，数量与火药库的消耗量恰好吻合。
“他在给我们传递消息。” 苏瑶展开信纸，对着光线仔细看，果然在字迹的间隙看到些极淡的划痕，拼凑起来是 “火药库东侧，有密道”。
萧逸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这是……”
“他想借我们的手毁掉火药库，同时除掉赫连达。” 苏瑶的眼神复杂，“但又不能明说，只能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
风无痕皱眉：“可他用小石头威胁我们，万一……”
“他不会伤害小石头。” 苏瑶摇头，想起柳如风看着小石头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小石头身上有母亲的影子，他对母亲的感情很复杂，恨她的选择，却又忍不住保护与她相关的人。”
三人沉默片刻，萧逸尘最终拍板：“三日后去黑风口，但我们只带精锐，主力留在雁门关待命。风大侠，你带人提前潜入，找到密道和小石头，随时准备接应。”
接下来的三天，雁门关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苏瑶一边清点粮草，一边反复研究黑风口的地图，祖父的布防图上标注着那里有处天然的溶洞，可以俯瞰整个火药库。
临行前夜，苏瑶坐在灯下，看着母亲的画像，突然发现画像背面有行极淡的字迹，是母亲的笔迹：“吾弟如风，性烈如火，恐为权欲所噬，望瑶儿护其周全，若不可为……” 后面的字被泪水晕开，模糊不清。
苏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攥住了，疼得喘不过气。母亲早就料到柳如风会走上歧途，却还是希望她能保全他。可如今的柳如风，双手沾满鲜血，野心勃勃，还能回头吗？
“在想什么？” 萧逸尘端着碗姜汤走进来，碗沿冒着热气，“明天要赶路，早点休息。”
苏瑶接过姜汤，暖意从指尖蔓延至心口：“你说，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了权力，连亲人都能算计。”
萧逸尘在她身边坐下，望着窗外的月色：“或许不是一开始就想变成这样，只是走得太远，忘了初衷。” 他顿了顿，“但无论如何，选择权在自己手里。柳如风的路是他自己选的，你不必自责。”
苏瑶点点头，将母亲的画像收好：“明天我想带一样东西。” 她从箱底取出个锦盒，里面是半块玉兰花佩，“如果…… 如果有万一，我想试试，能不能唤醒他心里还有的那点良知。”
萧逸尘没有反对，只是握住她的手：“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在。”
夜色渐深，雁门关的更鼓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苏瑶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柳如风的话、母亲的画像、祖父的布防图…… 她有种预感，三日后的黑风口，将会有一场远超他们想象的风暴。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黑风口的火药库旁，柳如风正站在悬崖边，看着雁门关的方向，手中摩挲着那半块玉兰花佩，眼角的朱砂痣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他身后的暗影杀手单膝跪地，低声道：“主子，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三日后……”
柳如风打断他，声音沙哑：“小石头呢？”
“在帐里睡着了，按您的吩咐，给了些安神的药。”
柳如风点点头，望着远处的星空，喃喃自语：“姐姐，别怪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柳家…… 为了我们失去的一切……”
风吹过悬崖，带着火药的硫磺味，像是在预示着三日后那场注定血流成河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