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晌午刚过,赵卫国就忙活开了。他先让赵卫东跑去张家、王猛家和铁柱家捎信儿,说是晚上请他们来家吃饭,有要紧事商量。赵卫东得了令,一溜烟就跑没影了,这小子就爱干跑腿的活儿,能得两块糖当赏头。
王淑芬听说要请客,赶紧翻箱倒柜地找食材。好在年前准备得足,仓房里挂着的猪肉、冻着的鸡鸭都还有不少。她盘算着晚上做六个菜,取个六六大顺的吉利。
“娘,整简单点就成,主要是谈事儿。”赵卫国见母亲要大动干戈,赶紧劝道。
“那哪行!”王淑芬一瞪眼,“大过年的请人来家吃饭,还能抠抠搜搜的?再说了,你现在是干大事的人,场面上的事儿可不能含糊。”
赵卫国知道拗不过,只好由着她去。自己则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灶房门口帮着择菜。黑豹趴在他脚边,眯着眼睛打盹,时不时甩两下尾巴。
“要我说啊,你这几个想法都好,就是摊子铺得太大了。”王淑芬一边剁肉馅一边念叨,“又是收山货,又是养蛤蟆,还要种药材,忙得过来吗?”
赵卫国笑了笑:“娘,您放心,我又不是三头六臂。这不是要找人帮忙吗?晚上请他们来,就是要商量这个事儿。”
“那你可得把账算明白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王淑芬提醒道,“别到时候挣了钱分不明白,伤了和气。”
“我心里有数。”赵卫国点点头。
他心里早就盘算好了。王猛脑子活络,嘴皮子利索,负责山货收购和销售最合适;李铁柱踏实肯干,力气大,养殖和种植的活儿可以交给他;张小梅心细,以后药材的品控和记账可以让她来。至于他自己,统筹全局,再带着黑豹进山找些稀罕物,那才是来钱的大头。
下午三点多,赵卫东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小脸冻得通红,嘴里呼着白气:“哥,都说好了!张叔、王叔和李叔他们天黑就过来!”
“没忘了正事吧?”赵卫国给他拍打身上的雪。
“哪能呢!”赵卫东得意地掏出三块水果糖,“喏,这是王猛哥给的,说是跑腿费。”
赵卫国哭笑不得,这小子,还真会捞好处。
天色渐渐暗下来,王淑芬和张小梅在灶房里忙活得热火朝天。大铁锅里炖着酸菜白肉血肠,另一口锅里是小鸡炖蘑菇,香气飘得满院子都是。
赵卫国在堂屋里摆好了桌子,又让赵永贵把他珍藏的那瓶“北大仓”拿了出来。这酒平时舍不得喝,只有重要场合才拿出来待客。
“爹,今晚您得多说几句,”赵卫国给父亲斟上茶,“我这岁数说话,怕他们不当真。”
赵永贵呷了口茶,慢悠悠地说:“你尽管说你的,爹给你撑场子。你这几个想法,我看行。”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黑豹一下子站起来,耳朵竖得老高,但没叫唤——它认得这些人的气味。
最先到的是王猛和他爹王老蔫。王猛一进门就嚷嚷:“卫国,你这大过年的搞突然袭击啊!有啥好事儿?”
“急啥,等人齐了一块说。”赵卫国笑着把他们让进屋。
紧接着,李铁柱和他爹李老倔也来了。李铁柱还是那副憨厚样,进门就先递过来一小布袋:“卫国,俺娘让带的,自家炒的松子。”
最后到的是张小梅一家。张小梅今天穿了件红棉袄,衬得小脸白里透红,看见赵卫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爹张老蔫手里拎着两条冻鱼,说是年前在河里凿冰逮的。
人都到齐了,堂屋里顿时热闹起来。男人们坐在桌边喝茶聊天,女人们帮着王淑芬端菜上桌。
今儿的菜确实硬实:中间一大盆酸菜白肉血肠,旁边是小鸡炖蘑菇、红烧鲤鱼、猪肉炖粉条、蒜泥白肉,还有一盘炒鸡蛋和一碟蘸酱菜。主食是粘豆包和苞米茬子粥,王淑芬还特意切了一盘冻梨、一盘冻柿子当零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永贵清了清嗓子,开口了:“今儿个请各位来,一是过年聚聚,二是我家卫国有几个想法,想跟大家伙商量商量。”
桌上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卫国身上。
赵卫国放下筷子,正了正身子:“叔,猛子,铁柱,还有张叔,是这么回事。我寻思着,咱们靠山屯守着这么大一座宝山,不能光靠种那几亩地过日子。今年我想搞点新门路,需要大伙儿帮衬。”
王猛最机灵,马上接话:“卫国,你就直说吧,想让我们干啥?”
“第一桩是山货收购。”赵卫国说,“去年咱们零散收了些,今年我想扩大规模。蘑菇、松子、蕨菜照旧收,再加上刺五加、五味子这些药材。猛子,你门路广,销售这一块你负责,咋样?”
王猛眼睛一亮:“成啊!县里药材公司我有熟人,保证比供销社价格高!”
“收购的钱我出,赚了钱咱们三七分,你三我七。”赵卫国说。
王猛连连摆手:“那哪行?我就跑跑腿,哪能分这么多?”
“亲兄弟明算账,”赵卫国坚持,“你要负责联系买家、谈价格、送货,这都是辛苦活。就这么定了。”
王老蔫在一旁点头:“卫国讲究!猛子,你得好好干,别辜负了卫国的一片心。”
“第二桩是养殖。”赵卫国转向李铁柱,“铁柱,我想在后院挖个池子养林蛙。这活儿累,需要人手,你帮我咋样?”
李铁柱憨厚地笑了:“卫国,你说咋干就咋干,俺有力气!”
“工钱一天一块五,管饭。”赵卫国说,“等养成了,另外给分红。”
李老倔激动得直搓手:“这...这也太厚道了!铁柱,你可得出力干!”
“第三桩是种药材。”赵卫国继续说,“我打算在自家园子里试种天麻和人参。张叔,您是种地的老把式,这方面还得您多指点。”
张老蔫连连点头:“没问题!别的不敢说,摆弄土地我在行。”
张小梅轻声问:“那...那我能做啥?”
赵卫国看着她:“小梅,你心细,以后药材的品控你负责,再看看账目。工钱一样,一天一块五。”
张小梅脸一红,低下头“嗯”了一声。她娘在一旁乐得合不拢嘴。
王淑芬适时地端上来热腾腾的粘豆包:“都别光顾着说话,吃菜,吃菜!”
众人又动起筷子,气氛更加热烈了。王猛兴奋地规划着山货收购的点子,李铁柱已经开始琢磨怎么挖池子,张老蔫则在想种植药材要注意啥。
赵永贵看着这场面,心里暗暗点头。儿子这一手玩得漂亮,既找到了帮手,又让大家都得了实惠,还不动声色地把张小梅也安排进来了。
酒足饭饱,送走客人后,赵卫国站在院子里醒酒。黑豹跟在他身边,警惕地巡视着四周。
王淑芬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卫国,你这安排得挺好,就是这一天一块五的工钱,是不是太高了?公社壮劳力一天才挣几个工分?”
“娘,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赵卫国笑道,“只要这些事干成了,挣的钱比工钱多多了。”
赵永贵抽着烟袋走出来:“你娘说得对,工钱是高了点。不过这样才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我看行。”
赵卫国点点头:“爹,开春后我可能还得进几趟山。黑豹最近老是冲着后山叫唤,我估摸着是闻到啥好东西了。”
黑豹听见自己的名字,凑过来用头蹭赵卫国的手。
“进山小心点,”赵永贵嘱咐道,“听说今年雪大,山里有大家伙饿急了会下山。”
“放心吧爹,我有分寸。”赵卫国摸摸黑豹的头,“有黑豹在,一般的家伙不敢近身。”
夜深了,赵卫国躺在炕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心里却热乎乎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接下来就是脚踏实地地干。他有信心,靠着前世的经验和这一世的努力,一定能带领家人和乡亲们过上好日子。
黑豹在炕梢翻了个身,发出满足的呼噜声。新的一年,新的开始,这一人一犬,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