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栅栏断了那根横杠还在晃,水面上映着一点扭曲的影子。叶清欢回头看了眼,没说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水已经退到脚背,墙上的苔藓被踩出几道新鲜划痕。她扶着萧景琰,脚步放得很慢。他呼吸越来越沉,肩膀压得她手臂发酸。
“还能撑住?”她问。
“没事。”他声音哑,但站得直。
影卫走在最后,断臂用布条吊着,刀还握在右手。他每走几步就回头看一次,脚步声一直没停。
药罐突然热了一下。
叶清欢停下,低头看罐子。表面浮了一层薄汗似的水珠,不是冷,是温的。她抬手摸了摸裂缝,那热度顺着指尖往上爬。
“它往主道去了。”她说。
萧景琰靠在墙上喘气,“你怎么知道?”
“罐子告诉我的。”她没多解释,把玉盒从怀里拿出来检查。
卡扣松了半边,盖子掀开一条缝。她心里一紧,伸手进去一摸——少了一片叶子。
她立刻蹲下身,顺着水流方向看去。墙角有道窄缝,水正往里流。缝隙深处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掉了?”萧景琰问。
“一片九心玄芝。”她手指抠进缝里,够不到底,“这片不能丢,配药会差火候。”
“现在回去找?”
她摇头,“先走。”
三人继续往前。通道开始上坡,前方有光,像是从出口透下来的天色。水道变窄,只能侧身通过。头顶岩壁低矮,碰得人脖子发闷。
走了没多久,地面震了一下。
碎石从上面掉下来,砸在水里。影卫立刻转身挡在后面,刀横着架住。
“它过来了。”他说。
叶清欢抬头看药罐,热度还在,但方向变了。她忽然明白过来,“它不是追我们,是追草药的气息。”
“什么意思?”
“我们身上沾了九心玄芝的味道。”她看向玉盒,“刚才撒出去的粉末,还有我袖口蹭到的汁液,都在引它。”
萧景琰咳了一声,“那就别让它跟着。”
“得设个障眼法。”她从药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是上次剩下的驱蛊草粉。她把粉末倒进水流里,又用银针搅了几下。
水立刻变得浑浊,一股辛辣味散开。
“这味道能盖住草药气。”她说,“但它聪明,不会被骗太久。”
她又取出三根银针,分别插进前方岔路口的岩缝里。针尖微微发颤,引着地底一丝气流波动。
“等它过来,这些地方会先塌。”她收回手,“争取点时间。”
影卫点头,“够用了。”
他们加快脚步。前方坡度更陡,光也亮了些。出口就在前面,再走百步就能出去。
可叶清欢越走越慢。
她手里攥着药罐,那热度一直没退。她知道草药还在附近,没被冲远。只要找回来,解药就有把握。要是丢了,以后对上二皇子的秘术,就得硬扛。
她停在一处半淹没的石台上。
“你们先走。”她说。
萧景琰盯着她,“你要回去?”
“我得把那片叶子找回来。”
“你现在回去就是送死。”
“我知道。”她低头重新绑好玉盒的带子,“但我不能让之前的努力白费。”
影卫开口:“我跟你去。”
“不行。”她看他一眼,“你得带他出去。他是太子,不能在这儿倒下。”
影卫没动。
“这是命令。”她说完,转身往回走。
水比来时更深,每一步都像踩在泥里。她贴着墙走,避开刚才设下的陷阱点。药罐越来越热,几乎烫手。
她能感觉到,那东西离得不远。
走到铁栅栏那里,断裂的横杠已经歪到一边。外面通道空荡荡的,只有水流声。她蹲下身,伸手进那道缝隙。
指尖碰到一片滑腻的东西。
她小心地往外抠,是一片叶子,边缘有点烂了,但根部还完整。她赶紧收进随身小袋子里,贴身放好。
刚起身,地面猛地一震。
她踉跄一下,扶住墙才没摔倒。药罐剧烈抖动,热度瞬间升到顶点。
她抬头。
一道影子正从主道拐进来,贴着地面移动。没有脸,没有形,但能感觉到它在“看”她。
她后退一步,踩进水里。
影子停住,缓缓抬起一部分,像在辨认什么。
她屏住呼吸,慢慢把手伸进袖子,握住银针。
影子忽然动了。
不是冲她,而是朝她刚才蹲过的那道缝隙探过去。它停在那儿,停留了几息,然后一点点缩回去。
她松了口气,转身就走。
可刚迈一步,药罐猛地一烫。
她低头,看见裂缝里渗出一缕极淡的白雾。那是念气,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她想压住,但来不及了。
白雾飘到空中,散开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
一只老龟在水道里游,背上长满青苔,嘴里咬着一片透明叶子,慢慢吞下去。
画面消失。
她愣住。
原来草药早就被人动过。那只龟吃了另一片。
她抬头看向水道深处,心跳加快。
如果龟还在这条路线上,那她不仅能找回叶子,还能知道这药到底有什么用。
但她没时间再查了。
身后传来拖行的声音。
她回头看,影子已经穿过铁栅栏,正贴着水面爬过来。速度比刚才快。
她转身就跑。
水花四溅,她顾不上轻重,只想尽快回到出口。药罐还在烫,但她不敢停下。
远处有光。
她看到影卫站在坡上,一只手拉着萧景琰,另一只手举着刀。他们还没走。
她拼尽全力冲上去。
“拿到了!”她喊。
影卫立刻转身,“快上来!”
她踩着石块往上爬,手刚搭到边缘,身后轰的一声。
整段通道塌了一截,碎石砸进水里,激起巨浪。那影子被埋了半截,却还在动,缓缓从石堆里挣出来。
“走!”她翻上高处,拉着萧景琰就往前冲。
三人一路狂奔,直到看见前方一道铁门半开着,外面是夜色。
影卫扶着萧景琰先出去,回头等她。
她最后看了一眼身后。
水道入口已经被碎石封住大半,只剩一条缝。缝里,有一团黑影静静趴着,不再动了。
她喘着气,迈出最后一步。
脚刚落地,药罐突然凉了下来。
她低头看,裂缝上的霜纹重新浮现,像结了一层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