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的毒瘴像凝固的墨汁，将沈退的视线染成一片漆黑。他扶着岩壁喘息，喉间腥甜翻涌——刚才强行催动骨晶核心的反噬正在发作，经脉里像是有无数细针在游走。
“咳咳……”血沫沾在唇上，他却懒得去擦。刚才那道灰黑色身影夺走冰晶时带起的劲风，还残留在颈侧，带着一种熟悉的腐朽气息。
“是腐骨道的人。”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冰玄雪不知何时醒了，正用冰剑支撑着坐起身，脸色白得像纸，“他们的骨器上永远带着尸油味，我姐姐……就是被他们的骨矛刺穿的。”
沈退转头看向她，毒瘴中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她握着剑柄的指节泛白。“腐骨道？”
“一群靠炼化尸骸修炼的邪修，”冰玄雪的声音发颤，“他们和血骨门不一样，从不露面，只在黑风域边缘的乱葬岗出没。据说他们的首领骨婆婆，能把尸体炼化成骨灯……”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亮起一点幽绿的火光。那火光在毒瘴中忽明忽暗，既不像是凡火，也不似修士的灵光，倒像是……磷火。
“骨灯！”冰玄雪突然拔高声音，带着恐惧，“他们在引尸！”
沈退立刻凝神去听。果然，毒瘴深处传来细碎的“咔哒”声，像是无数骨头在地上拖动。紧接着，是低低的呜咽，那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是死者喉咙里卡着血沫的嘶鸣。
“腐骨道的人在用骨灯招引尸骸，”冰玄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们要把这里变成尸坑！”
沈退摸出腰间的骨笛——那是用一头千年骨蛟的指骨打磨而成，吹响时能震慑阴邪。他运力于唇，低沉的笛音立刻穿透毒瘴，那些“咔哒”声果然迟滞了几分。
“跟我走。”他抓住冰玄雪的手腕，不顾她的挣扎，拽着她往毒瘴稀薄的方向冲。骨笛的声音在身后追着他们，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跑出约莫半里地，毒瘴渐渐淡了些，能看到稀疏的芦苇丛。沈退才松开手，冰玄雪立刻甩开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他：“你救我干什么？”
“你知道腐骨道的底细。”沈退靠在一棵枯树上喘息，骨晶核心的反噬让他眼前发黑，“而且，星锁大阵是你启动的，你得跟我一起收拾烂摊子。”
冰玄雪咬着唇，眼神复杂。她恨沈退代表的骨晶势力，却又不得不承认，此刻只有跟着他才能活命。
就在这时，芦苇丛突然晃动起来。不是风——是有东西在里面爬行。沈退立刻按住腰间的骨刃，冰玄雪也举起了冰剑。
爬出来的是个佝偻的老妪，穿着破烂的麻布裙，手里提着一盏油灯。灯盏是用颅骨做的，里面的灯油泛着绿火，正是冰玄雪说的骨灯。
“两个娃娃，半夜在沼泽里跑啥呀？”老妪的声音像砂纸磨木头，她抬起头，脸上沟壑纵横，一只眼睛是浑浊的白翳，另一只则闪着贪婪的光，“老婆子的灯油快没了，你们……要不要来添点？”
沈退的目光落在她脚边——那里拖着一条锁链，链端拴着十几具残缺的尸骸，骨头缝里还沾着腐肉。
“腐骨道的人。”他低声对冰玄雪道，同时摸出骨笛，指尖蓄满了灵力。
老妪却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摆弄着骨灯：“听说黑风域出了锁星令？那东西可是好材料，炼进灯油里，能烧上百年呢……”
冰玄雪突然尖叫一声，冰剑直指老妪：“是你！当年就是你用骨灯引走了我姐姐的尸身！”
老妪咧嘴一笑，露出黑黄的牙：“记起来了？可惜啊，你姐姐的骨头太嫩，烧不了多久……倒是你，冰魄殿的娃娃，骨头里带着寒气，炼出来的灯肯定耐烧。”
她说着，突然将骨灯往地上一磕。灯油泼洒开来，绿火瞬间窜起，那些被锁链拴着的尸骸立刻躁动起来，眼眶里燃起和骨灯一样的绿火，伸着骨爪扑了过来。
沈退吹响骨笛，同时将冰玄雪拉到身后。笛音如刀，尸骸被震得纷纷倒地，但很快又爬起来——它们的骨头里被灌注了邪术，寻常音波根本无法彻底摧毁。
“小娃娃，别白费力气了。”老妪摇着骨灯，“这些都是老婆子养了十年的灯油，就等锁星令下锅呢！”
沈退眼神一凛，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骨笛上。笛音骤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带着骨晶本源的力量——这是他压箱底的绝技，能直接震碎邪物的骨殖。
果然，那些尸骸在笛声中纷纷崩裂，碎骨溅得满地都是。老妪脸色大变，没想到沈退竟有这手，转身就想跑。
“哪里去！”冰玄雪的冰剑已经刺穿了她的琵琶骨。老妪惨叫一声，骨灯“哐当”落地，绿火在沼泽里滚了几圈，点燃了干枯的芦苇。
火光中，沈退看清了老妪腰间的令牌——一块用孩童颅骨磨成的牌子，刻着“腐”字。
“说！你们首领骨婆婆在哪？”沈退踩住她的背，骨笛抵在她的后颈。
老妪啐了口血沫：“骨婆婆说了，拿到锁星令，就把黑风域的活人全炼成尸奴……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冰剑又进了几分，冰玄雪怒道：“锁星令被你们的人抢走了！”
“抢？”老妪怪笑起来，“那是少主亲自去取的，他说……要用来祭奠骨婆婆的本命尸灯。”
沈退心中一沉。腐骨道还有少主？而且听这意思，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锁星令。
“少主是谁？”
老妪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嘴角涌出黑血——她嘴里藏着剧毒，竟自尽了。
火借风势，芦苇丛烧得噼啪作响，将毒瘴烧散了不少。沈退看着老妪的尸体，又望向锁星台的方向，那里依旧被毒瘴笼罩。
“现在怎么办？”冰玄雪的声音还有些抖，但握着冰剑的手稳了些。
沈退捡起地上的骨灯，绿火已经灭了，颅骨灯盏里还残留着一丝奇异的香气。“腐骨道想要锁星令，必然会去他们的老巢。”他掂量着骨灯，“这东西，或许能引我们找到他们。”
冰玄雪看着那颅骨灯盏，脸色发白：“你要用邪物引路？”
“对付邪修，就得用他们的规矩。”沈退将骨灯揣进怀里，骨晶核心的反噬让他一阵眩晕，“而且，我怀疑……腐骨道和那股抢走冰晶的未知势力，脱不了干系。”
火光渐渐熄灭，留下一地灰烬。沈退扶着树干站起身，对冰玄雪道：“跟上。要是怕了，现在可以走。”
冰玄雪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锁星台的方向，最终握紧了冰剑：“我姐姐的尸身还在他们手里，我不会走。”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骨灯指引的方向走去。沼泽的夜风吹过，带着焚烧后的焦味和若有若无的尸臭，远处的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