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在十五分钟内准时响起，
林薇赤足走到门边，透过可视屏，确认了门外贺濯那张急切的脸。
她拉开门。
门外走廊的光线倾泻而入，当贺濯的视线撞上门口的林薇时，呼吸猛地一滞，所有准备好的话语都卡在了喉间。
她像是从梦境里走出来的，乌黑长发披散，发梢还带着未干的水汽，丝丝缕缕贴在白皙的颈侧与锁骨。月白色的丝质睡袍光滑如水，随着她开门的动作微微荡漾，勾勒出纤细而不失曲线的身形。睡袍的腰带松松系着，领口微敞，露出一片如玉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
手指间随意夹着一个水晶小酒杯，素颜的脸干净得近乎透明，双颊却染着不自然的酡红，像是被酒意熏染，又像是哭过。
尤其那双眼睛，眼尾晕开明显的绯红，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看人时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带着一种罕见的、脆弱的迷离。
“贺濯，你来了。”林薇开口，“这么晚了，还让你跑一趟……抱歉。”
她侧身让他进来，自然地弯腰从玄关鞋柜里取出一双深灰色的男士拖鞋，放在他脚边。
贺濯几乎是机械地换上鞋。直起身，目光落在她踩在冰凉地板上的赤足时，眉头不赞同地皱起。
下一秒，他忽然上前，不由分说地弯下腰，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背，轻松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林薇低低惊呼一声，手中的酒杯差点脱手，下意识地攀住了他的肩膀。
“薇薇，地上凉，怎么不穿鞋？”贺濯抱着她，朝客厅沙发走去“我说过，只要你需要，我一直都在。”
林薇的身体在他怀里微微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将脸稍稍偏向他的颈窝，没有说话，只是呼吸轻轻拂过他裸露的皮肤。
贺濯将她小心地放在宽大的沙发上，然后拿走她手中的酒杯，瞥了一眼里面残余的酒液：“晚上别喝酒了，伤胃。我去给你倒杯温水。”
他转身欲往厨房走。
“贺濯。”林薇却伸手，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腕“陪我喝点儿吧？就一点点。”她抬起眼看他，那双泛红的眼睛里氤氲着水汽。
贺濯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放得更柔：“好，薇薇。我去倒酒，你坐着别动。”
“我去给你倒吧。”林薇却松开了他的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等我一会儿。”她说着，就朝餐厅旁边的酒柜走去。
贺濯看着她略显踉跄的背影，笑了笑，温声叮嘱：“好，听你的。不过，先把鞋穿上，地上凉。”
林薇没有回应，赤足踩在光滑的地板上，走到酒柜前。
她打开酒柜，取出那瓶单一麦芽威士忌，又拿了一个干净的古典杯。倒了大约半杯的量。然后，借着身体和酒柜的遮挡迅速摸到抽屉里的小药瓶，快速拧开，倒出一粒极小的、白色的药丸。
用指甲轻轻一弹，药丸便无声无息地落入了贺濯的酒杯中，迅速溶解在酒里，不见丝毫痕迹。
她盖上药瓶，放回原处，关上抽屉。
她端起两杯酒，转过身，走回沙发。
“给。”她把那杯加了料的威士忌递给贺濯，坐回沙发上，蜷起腿，将冰凉的脚丫缩进睡袍下摆。
贺濯接过酒杯，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心中微软，顺势在她身边坐下。
“谢谢薇薇。”他柔声道，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林薇手中的小杯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林薇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随即被烈酒呛得微微咳嗽，眼尾更红了。
贺濯看着她少有的模样，笑了笑，仰头，也喝下了一大口杯中冰凉的威士忌。
他将酒杯放在茶几上，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林薇，呼吸渐渐变得灼热，他俯下身，目光落在林薇微启的、沾染了酒液而显得格外水润的唇瓣上。
就在他的唇即将落下之际，林薇却微微偏过了头。
那个吻，带着酒气和温热的欲望，落在了她微凉的脸颊上，留下一片短暂的湿润触感。
贺濯动作顿住，稍稍退开一点距离，声音沙哑：“对不起，薇薇……你太美了，我有些情不自已。”
林薇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贺濯……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还没准备好。”
贺濯伸手，极其温柔地摸了摸林薇的发顶，像安抚一只受惊的猫：“我明白，薇薇。没关系，我一直在等你，多久都等。”
贺濯重新坐直身体，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他感觉一股深沉的倦意袭来，比酒精带来的困意更加汹涌和难以抵抗。
他晃了晃头，试图驱散那阵突如其来的晕眩，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困顿：“这酒……有些烈了。薇薇，下次别再一个人喝这种酒了，伤身。”
林薇乖巧地点点头，也显出几分疲态：“嗯，我也是第一次喝……没想到后劲这么大。贺濯，你去客房那边休息一下吧。”她说着，站起身，脚步似乎也有些虚浮，伸手想去扶他。
“好……”贺濯没有拒绝，他的眼皮已经有些沉重，借着林薇搀扶的力道站起来，“薇薇，真是抱歉……原本是来陪你的，我自己倒先醉了……”
“别这么说。”林薇扶着他，慢慢朝客房走去。贺濯大半的重量几乎都靠在她身上，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嘴里含糊地嘟囔着听不清的话。
好不容易将人扶到客房的床上，贺濯几乎是刚一沾到枕头，沉重的眼皮就彻底合上，呼吸迅速变得均匀而绵长。
林薇站在原地，静静看了他几秒钟。脸上所有的醉意、脆弱和依赖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她试探性地低唤了两声：“贺濯？贺濯？”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林薇立刻转身，动作迅捷而无声地走出客房，回到自己卧室。她从抽屉的暗格里取出一个U盘，再次返回客房，林薇走到床边，小心地从他西装外套的内袋里摸出手机。她用贺濯的拇指顺利解锁。
没有半分犹豫，她将U盘插入手机接口。小巧的程序自动运行，屏幕暗了一下，随即恢复。
林薇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精准地找到贺濯与白禾的所有通讯记录——微信、短信、通话记录，甚至是一些加密聊天软件的残留痕迹。她将能拷贝的数据全部选中，传输开始。
进度条在黑暗中无声移动，但是两人极其谨慎，关于谋害林垚的关键信息，没有留下任何文字或语音记录。
传输完成。林薇拔出U盘，仔细检查了一遍手机，确认没有留下任何访问或拷贝的日志痕迹，然后将其原封不动地放回贺濯的外套口袋。
做完这一切，她退出客房，轻轻带上门。
回到自己房间，林薇将U盘锁进保险箱。她洗去脸上残留的红晕，定了凌晨五点的闹钟，然后关灯躺下。
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墨蓝，闹钟准时震动，她悄无声息地起身，再次来到客房。贺濯依旧沉睡，对一切毫无知觉。
林薇掀开被子一角，在他身旁躺下，闭上了眼睛，调整呼吸，模拟出沉睡的节奏。
天光渐渐透过窗帘缝隙，室内由暗转明。
贺濯是被逐渐消退的药效唤醒的。意识回笼的瞬间，他感觉到身旁有人温热的身体，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熟悉的馨香。
宿醉般的头痛和混沌感让他一时有些恍惚，下意识地，他含糊地唤了一声，带着晨起的沙哑和习惯性的亲昵：
“小禾……”
躺在他身侧的林薇，似乎被他的声音惊醒，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眼神带着初醒的朦胧，脸上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赧然，声音轻软：
“贺濯……你也醒了？昨晚……我也醉了，没想到……就这样睡了。”
贺濯的心脏在瞬间停跳，然后疯狂地擂动起来！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喜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猛地侧过身，目光炽热地锁住林薇，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薇……薇薇！你……你头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抱她。
林薇却在他手臂伸过来之前，动作自然地坐起身，滑下了床。她背对着他，理了理身上微皱的睡袍，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淡，只是略低：“没事。快起来吧，时间不早了。”
贺濯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也连忙坐起身，揉了揉依旧有些发沉的额角：“好，好……薇薇，那我先回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公司见。”
“嗯。”林薇应了一声，没有回头，径直走向卧室门口，“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好。”贺濯看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又环顾了一下这间房，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