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既明安排人送法德耶离开，让法里斯留下。
法里斯抱着新月爱不释手，跟着进了书房，方既明简要向他阐述了奈费勒革命的构思。
法里斯听得眼睛里都有光了：“咱们这纲领大有可为啊！”他用力拍了拍方既明的肩膀，“真没想到，你表面跟奈费勒针尖对麦芒，背地里早结盟了……那阿尔图呢？我看你们俩不是关系挺好，怎么没提到他？”
方既明叹了口气，将和阿尔图决裂的原因解释了一遍：“你也最好离他远点，他……有点疯了。”
法里斯听完，沉默了一会：“是啊，原本多好的一个人……”
想起明日两人都要随苏丹出征绿洲，方既明转移了话题：“明天打仗，我头一回上战场，有什么要注意的？”
法里斯上下打量他一番，耸耸肩：“你这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样子，一看就是没打过仗。到时候哪边人少往哪钻，保命第一。”
他明明也有肌肉了好吧！好歹师从奈布哈尼，还在大量魔力加持下能跟苏丹过过招呢！
怎么一个个都觉得他弱不禁风？
法里斯轻轻拍了拍怀里新月的小脑袋：“哦对了，你是临时被抓来充数的，盔甲得自己准备。别戴你这些叮当响的首饰，太招摇，容易死得快。”
这语气，简直把他当成那些死要面子不要命的贵族了。
“还有，因为要穿越沙漠……估计哲巴尔很快就会通知你，明天半夜就得整队出发。今晚早点睡。”
半夜起床？！那还不如直接通宵呢！
方既明点头应下。
法里斯又问：“那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方既明想了想：“有空去奈费勒的苗圃给孩子们上节课吧，讲讲你的理念。”他摸出五枚金币递过去，“这是报酬和上课经费。”
“等时机成熟……也就是等我们打进苏丹宫殿的那天，你帮把手就行。如果我们打不进去，你就继续做你最忠诚的近卫。”
“放心，你不是第一个加入的近卫，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法里斯有些惊讶，加入一个已有基础的组织显然让他更安心，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
法里斯走后，方既明挑出几封重要信件。
先是奈费勒的来信：“我不便直接接触阿尔图的追随者。今日派人与其部分追随者沟通结果如下：”
“法拉杰依旧死心塌地追随阿尔图。”
“小圆愿意转向我方。她申请暂留原地，为我方积累优势。”
“扎齐伊有所动摇，但仍有顾虑。”
“下属回报后，我尚不知他在顾虑什么。”
“为避免再出现这种情况，我需要你按照我们策反的顺序，提供他们每个人的、你所知道的一切信息。”
方既明提笔回信，写下了最先几个策反的目标信息。
随后打开莎姬传来的密报：“我听闻大人你与苏丹陛下即将出征，故暂未处理现任净事阉奴。”
“因新换阉奴仅有七日交流时间，七日后他便要被割舌。我会等你回来后立刻行动。”
“今晚我会请示陛下，将尝试随军。若未成功，希望你与陛下别耽搁，尽快回返。”
……
如今夜校在王国逐渐普及，方既明已不必亲自盯着。
今晚授课的是夏玛。
当初让她当外交官，本以为是份重任，谁料竟是个闲职——苏丹但凡发现新国度，第一念头便是征服，哪有机会搞什么外交？
啧，让夏玛当老师，确实有些大材小用。
不过看她和助教安可忙得挺开心，那也就够了。
希尔希纳今天也来听课了。
方既明见他情绪不高，便坐到他旁边，递了张小纸条：“最近有心事？”
希尔希纳叹口气，提笔潦草写了几个字：“懒得写字，一会说。”便把纸条塞了回去。
行吧，这很希尔希纳。
下课后，两人进了书房。凳子还没坐热乎，希尔希纳就开口了：“好久没痛快喝一杯了……”
方既明会意，立刻叫人取来好酒。
相处了这段时间，希尔希纳对方既明的脾性也摸熟了，不再拘束。
他放松地陷进软椅里，目光扫到圆桌中央那盆突兀的嫩绿麦苗，差点就随手把它给拔了放嘴里嚼草根。
幸亏方既明眼疾手快拦住了。
酒来了，希尔希纳自顾自倒满一杯，灌了一口才道：“以前，有些依旧忠于故国的傻子们追着我叨叨，‘别当佣兵了，挥剑向苏丹吧！我们支持你！’”
称忠于故国的人是傻子？他是认命了，还是心已不系故国？
希尔希纳嗤笑一声，接着说：“支持我？就凭他们还想和我复国？要不是我隐姓埋名这些年，他们坟头草都几尺高了！”
他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最近倒好！我在你那个搜证队干活，这帮蠢货全撂挑子了！说什么‘你竟给苏丹当走狗？’‘你不干，我们自己干！’”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蓝紫色发丝间那缕精心编入的金线辫子被抓得呲毛。
方既明坐到他旁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拍拍他肩膀：“我当时想的是，你来搜证队，也算是为人民服务，又不是为狗苏丹服务。”
“在他们眼里，苏丹的子民和苏丹就是一体的！我不该为这些人做任何事，就该天天闹事，搅得鸡犬不宁……”
方既明忍着酒的苦涩小抿一口：“那……你为什么不想复国？”
“我讨厌被王座束缚，更不是当王的料！看看我父亲的宫廷就知道了。人，只要当上了国王、苏丹、皇帝什么的，就会以为所有人的脑袋都受自己控制，就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啊哈，殊不知，他们连自己的脑袋都不受自己控制呢。”
“我还是喜欢当个自由自在的佣兵，花天酒地，亲近美人儿……”
他话音未落，手臂似乎被茵苏希娜刺了一下。他吃痛地“嘶”了一声，用右手搓了搓手臂，补充道，“……但我一定要为我母亲和姐妹们复仇！”
方既明想了想：“那就如茵苏希娜公主所说，为你的故国复仇。但不再复国？”
希尔希纳重重点头：“这就够了！苏丹一死，她们便也能安心离开了。”
方既明晃着杯中的酒，思索片刻，有了主意——看来扎齐伊要当搜证队的光杆司令了。
“这样，这几天你去一趟前朝遗迹，敦请你们的圣主像吧？祂会给你赐福，这举动也能安抚那些追随你的人。”
希尔希纳是身负圣主血脉家族最后的子嗣……虽然他已然失去了这份信仰，但神依然是爱着他的，他几乎就是神的孩子。
希尔希纳将壶中残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他下巴滑落，站起身：“好！我明天就动身！”
方既明叫住他，试探着问道：“如果……你们的圣主被囚禁，甚至……被杀死了，你们会怎么想？”
他紧盯着希尔希纳，不错过他脸上任何波动。
希尔希纳神情却只有一片漠然，随口道：“祂是神明，不会的。”
既然他无所谓……那对付圣主的事便没有后顾之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