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手还握着那滴金色药剂，掌心的温度在上升。他没再犹豫，把药剂按进胸口的裂缝里。血液立刻涌出来，混着金色液体顺着肋骨往下流。一股热流从心脏炸开，直冲四肢百骸。
第八阶基因锁，强行开启。
他的左臂骨刺开始发烫，晶体结构沿着皮肤往上爬，像是活物在生长。冰面下的地核脉动和月球暗面的能量场对冲起来，空气里出现细密的裂痕，像玻璃被无形的手掰开。
林玲的身体还在远处，半透明的光态部分正一点点崩解。她的量子频段断断续续，但最后一点信号还是传了过来，打在他的基因锁上。楚河抓住这股频率，把能量导向头顶的天空。
骨刺破体而出。
不是断裂，也不是延伸，是直接撕开大气层，往太空钻去。金属、血肉、能量混在一起，形成一根千米长的晶状通道，贯穿云层，直指深空。冲击波扫过冰原，幸存者们被掀翻在地，环形阵列散开，没人能站稳。
脉冲枪残骸被吸了起来，撞在晶体表面，瞬间熔成铁水，顺着沟壑流淌。
楚河站在原地，身体开始变轻。皮肤下有光在流动，血管变得透明，里面不再是血，而是某种更稠的东西。他知道这具身体撑不了多久。
可他不能停。
晶体顶端突然震动了一下，一道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另一个楚河。
全身由流动的光构成，没有五官细节，但轮廓分明。他站在千米高空，低头看着下方的自己，声音直接落在意识里：“你还在坚持肉体？”
楚河抬头，左臂剧痛传来。他用那只手撑住地面，咬牙说：“我还能感觉到疼。”
“疼是弱点。”光人抬起手，指向地球，“人类是低效的生命形式。情感、寿命、繁殖——全是漏洞。而我已经超越了这些。加入我，我们就能直接重塑文明。”
“你说‘我们’？”楚河冷笑，“你不是我。你是某个东西造出来的模子。”
光人没回答。他抬手一挥，晶体内部的结构开始重组，无数分叉的枝干向四周蔓延，像要把整个地球包裹进去。空气中响起低频嗡鸣，地磁场开始扭曲。
楚河知道他在试图接管自己的意识。
他闭眼，割开手腕，把血抹在骨刺根部。温热的液体渗进晶体，激起一阵震颤。记忆碎片涌上来：星火据点的第一声警报，刀疤李倒下的那一刻，阿伊莎在雨林中化作藤蔓的背影。
这些不是数据，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睁开眼，主动剥离一段意识，塞进晶体深处。虚假的记忆，虚假的选择，一套完整的推演路径。光人立刻被吸引过去，开始解析这段信息流。
时间差只有几秒。
但这几秒足够楚河看清真相。他调出视网膜上的文明筛选器，对准光人扫描。结果显示：目标威胁值极高，基因序列匹配度99.8%，但时间标记显示——早于本体存在百万年。
这不是未来的他。
是被人提前复制的模板。
“卡门。”楚河低声说。
话音刚落，天边出现一艘战舰。
黑色外壳，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正缓缓旋转。它没穿过大气层，却直接出现在轨道边缘，像是从另一个维度挤进来的。舰首亮起一道红光，凝聚成束，射向晶体。
熵解光束。
第一道击中晶体顶端，光人的身体晃了一下。第二道擦过主干，千米长的结构当场汽化三百米。第三道停顿了半秒，给了楚河反应的时间。
他抓起地上一块融化的金属片，割开动脉，把血甩向空中。血液在半空凝成细线，连到晶体受损处。新生的晶刺立刻填补缺口，挡住下一波攻击。
战舰悬浮不动，红光再次充能。
楚河喘着气，抬头看那艘船。他知道这只是投影，真正的卡门不在那里。但这艘船能摧毁晶体，也能切断他通往地核的路。
林玲的量子频段突然跳动了一下。她还没完全消散，在最后的节点里留下了一串数据流。楚河接入，看到一段回溯影像：深红战舰的核心代码里，嵌着一段熟悉的指令序列——正是他自己在第187次轮回中写下的防火墙协议。
卡门用了他的思维模式，伪造了这个光人。
“所以你不是未来。”楚河盯着光人，“你是过去的复制品，被卡门拿来当钥匙。”
光人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声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而是直接在每个人脑子里响起。“你以为你在反抗命运？你每一次觉醒，都在验证程序的正确性。救一个人，杀一个人，建一个据点，毁一支舰队——全在预期之内。”
“那你告诉我。”楚河站直身体，任由血液从指尖滴落，“为什么这次，我会把血抹在错误的位置？”
他说完，故意让下一滴血偏离晶体主干，落在侧面一根支脉上。那根支脉立刻扭曲变形，长出不该存在的分叉。光人的表情变了。
他无法预测。
因为这不是程序设定的行为。
战舰的红光再次亮起，这一次瞄准的是楚河本人。他没躲，反而张开双臂，把最后一丝基因锁能量注入晶体根部。
“来啊。”他说。
光束落下。
晶体剧烈震荡，表面出现龟裂纹。楚河的身体被冲击波掀飞，撞在岩壁上。他吐了口血，挣扎着爬起来，看见光人正在被拉回晶体深处。那扇门关上了，封印启动。
战舰缓缓后退，消失在虚空中。
空气安静下来。
千米长的骨刺晶体悬在天地之间，顶端微微发亮。地核的脉动透过冰层传来，和晶体频率逐渐同步。楚河跪在地上，手指插进泥土，感受着下方传来的震动。
他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他的身体越来越轻，皮肤开始半透明化。意识像风一样飘起来，顺着晶体往地核方向滑去。视野模糊了，耳边只剩下规律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地球的。
最后他睁了下眼。
瞳孔里映着文明筛选器的倒计时，数字正在跳动。地核深处的光透过岩层照上来，像是某种回应。
他的手指还抠在冰缝里，指甲缝中渗出的血慢慢凝固。
下一秒，整条手臂化作光尘，向上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