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手停在半空。
指尖离那团能量只有百米，可他收了回来。晶刺猛地一震，雷电顺着手臂炸开，劈向四周虚空。光脉墙壁被撕裂一道口子，波动扩散出去，整个地核腔体剧烈摇晃。
他的视野变了。
前一秒还在地下深处，脚下是搏动的光脉，头顶悬浮着由星辰凝聚的未来之躯；下一秒，他站在虚空中，月球近在咫尺，飞船残骸漂浮在旁，南极冰盖的裂缝像一张睁开的眼睛，直直望上来。
两个场景叠在一起。
他能同时看见地底的能量人，也能看清月表陨石坑的轮廓。身体没有分裂，但感官被拉成两股，一股往下坠，一股往上升。
文明筛选器在视网膜上疯狂跳动，数字乱闪，最后定格为“坐标异常”。威胁值无法读取，系统判定当前环境超出数据库范围。
楚河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表面泛起一层微光，像是粒子正在重组。左臂的晶刺嗡鸣不止，八道符文轮流亮起，频率越来越快。
他抬起手臂，用骨刺划破掌心。血滴出来，没落地——一半融入冰层，一半飘向太空。
这不是幻觉。
也不是单一空间的错乱。他是真的同时存在于两个地方。
他闭眼，靠记忆回溯刚才的动作。伸手接触能量体时，血藤缠住脚踝，阿伊莎说了句话。可现在她不在。整艘飞船只剩残骸，没人跟着下来。
除非……
他睁眼，看向右侧。
林玲站在三米外。
她的身体不对劲。左边是半透明的蓝光，能看到内部数据流如河流般滚动；右边是血肉和装甲碎片拼接的躯干，胸口嵌着一块仍在运转的量子核心。她的眼睛不断切换，有时是机械瞳孔收缩，有时又像人类一样眨动。
“警告……”她的声音从体内传出，带着延迟，“锚点偏移。我们不在原时间线上。”
话音刚落，她胸口的警报响了。不是外放的声音，而是直接震动空气，频率和晶刺共振。
楚河向前一步：“你能定位信号来源吗？”
林玲没回答。她的头微微偏转，右眼闪过一串代码，随即瞳孔放大，整个人僵住。
“深空方向。”她说，“检测到高密度金属活动。特征匹配……深红守卫。”
楚河眼神一沉。
深红守卫不该出现在这里。它们只在量子墓园出现过一次，武器能抹除存在痕迹。而现在，它们的信号竟然从月球轨道传来？
他还没开口，地面突然震动。
五个人影从冰层裂缝跃出。
穿着极地防护服，头戴全息面罩，手持改装过的脉冲枪。动作整齐划一，落地无声，膝盖弯曲的角度完全一致。他们举枪，瞄准楚河。
第一发子弹射来。
穿过肩膀，没出血。伤口边缘开始结晶化，像金属在生长。楚河伸手按住，触感冰冷，质地不像人体组织。
他抬腿后撤，同时激发虹吸。
子弹的能量被抽走，转化成一股热流注入晶刺。符文亮了一瞬，证明这伤害真实存在。
“幻象也能打穿我？”他说。
林玲终于转过头：“他们是投影，但携带未来信息。装备铭文显示——‘曲率引擎二期测试组’，时间标记为2175年。”
“还没到来的年代。”楚河冷笑，“谁把他们送进来的？”
他不再后退，反而向前逼近。雷电在指尖跳跃，骨刺展开成扇形，释放电磁干扰。
三名科考队员动作迟滞，脚步错乱。第四人转身要逃，头盔却被气流掀开一角。
楚河抓住机会，虹吸能力全开，强行抽取那一瞬间暴露的记忆残影。
画面闪现——
一间封闭实验室，灯光惨白。卡门站在中央，戴着荷鲁斯之眼面具，面前是一排科学家。他们跪在地上，手臂被接入金属管道。墙上投影写着：“进化纪元启动协议”。
卡门开口，声音平静：“从今天起，人类不再是主体。你们将成为养料。”
记忆断了。
楚河喘了口气，眼前发黑。强行读取非生命体的记忆对神经负担极大。但他得到了关键信息：卡门不仅活着，还在未来主导某种计划，而这些科考队员，可能是被提前投放的试验品。
他看向剩下的两人。
他们没再攻击，而是缓缓后退，身影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冰雾中。只有一把脉冲枪留在原地，插在岩壁上，枪管还在发光，表面浮现出数字：**2175.04.18**。
林玲走过去，伸手触碰枪身。她的光态左手直接穿透金属，右手则将一段数据流导入脑内云端。
“记录完成。”她说，“武器结构含纳米刃技术，与深红之眼后期制式装备一致。能源模块……标记为八阶突破专用。”
楚河皱眉。
八阶基因锁的瓶颈他早就知道。系统提示需要一种高纯度反物质能源，而此前线索都指向月球背面的基因熔炉。但现在，这把来自未来的枪里，居然藏着同样的能源标识？
“说明在未来，突破方式已经被破解。”他说，“而且方法不止一种。”
林玲的身体忽然晃了一下。左半边的光流开始逸散，像沙漏里的细沙。她抬手扶住岩壁，指节发出机械摩擦声。
“意识不稳定。”她低声说，“量子态与生物态无法长期共存。若不找到稳定支点，我会在三小时内彻底崩解。”
楚河盯着她。
他知道怎么救她。血藤神经网可以作为外部锚点，就像在量子墓园那样。可问题是，血藤现在连着地核能量体，而那个“未来的自己”还没回应。
他不能贸然连接。
“先稳住。”他说，“我有办法。”
他抬起左臂，让晶刺对准林玲的脑机接口频段。基因锁共鸣启动，释放一段熟悉的频率——那是最初救她时设定的身份识别码。
林玲的身体顿了一下。
她的眼睛停止闪烁，瞳孔定格在人类状态。呼吸变得规律，光流逸散速度减缓。
“情感模块应急协议已激活。”她说，“维持时间未知。”
楚河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头顶的月球表面出现异变。
原本灰暗的月壳开始泛红，一道裂痕横贯赤道，从中涌出黑色烟雾。那些烟雾凝聚成人形，手持镰刀状武器，缓缓逼近地球轨道。
深红守卫来了。
不止一个。 dozens 个身影从月表升起，朝着时空重叠区移动。它们的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让空间扭曲。
楚河知道它们的目标是谁。
他一把抓住林玲的手腕：“撑住，别断联。”
林玲点头，指尖微微发抖。
楚河转向天空，左臂晶刺完全展开，雷电与虹吸双能叠加，准备迎击。
可就在他蓄力瞬间，脚下的冰层再次震动。
又一组科考队员从裂缝爬出。这次是七人，装备更先进，枪口带着旋转环。他们没有立刻攻击，而是摆出防御阵型，枪口指向月球方向。
其中一人摘下头盔。
脸很年轻，但眼神老练。他看向楚河，嘴唇动了动。
楚河听不到声音，但读出了口型：
“别让他们落地。”
紧接着，这七人同时举起武器，对准逼近的深红守卫，开火。
脉冲光束划破天际，与黑雾碰撞，炸出一圈圈波纹。一名守卫被击中，身形短暂溃散，但很快重组。
楚河愣住。
这些人……在帮他？
林玲突然拽了他一下：“注意地面。”
他低头。
冰层下的光脉开始逆向流动，原本朝中心汇聚的光线，现在向外扩散。地核腔体中的能量人缓缓闭眼，悬浮的身体开始下沉。
整个地下世界在撤退。
而上方，月球裂痕越扩越大，深红守卫的数量持续增加。它们不再靠近，而是悬停在边界，仿佛在等待什么。
楚河站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左手是林玲发烫的机械手掌，右手是晶刺散发的电流。
他抬头看向月亮。
那里本该只有一轮。
可此刻，第二轮出现了。
更大、更暗，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纹路，像一颗活着的眼球。
双月同天。
时空重叠达到临界点。
楚河张嘴，说出一句话，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所有杂音：
“不是我们在穿越时空……是时空，开始模仿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