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右手还举在半空，军刀插在冰面，刀身微微震颤。他没放下手，也没再往前走一步。风停了，雪悬着，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节奏。
可他知道，这只是短暂的静止。
右眼视网膜上，那条警告还在闪烁：【基因锁状态：第八阶·逆向解锁中】。金纹从眼球边缘蔓延出来，像蛛网一样爬过皮肤。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能量在沸腾，不是深红之眼那种冰冷的侵蚀，而是带着灼烧感的燃烧——每一秒都在消耗他自己。
卡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再是机械合成音，而是直接钻进颅骨的震动：“你确实没点‘确认’，但协议早已生效。你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是认证的一部分。”
天空中的倒计时忽然扭曲了一下，红光剧烈波动，紧接着，一道黑影从高空中坠落，砸进冰层深处。轰鸣声炸开，碎冰四溅，等烟尘稍散，一台通体漆黑、覆盖着荷鲁斯之眼纹路的机甲缓缓站起。它的胸口裂开一道缝隙，露出旋转的核心，幽蓝与猩红交替闪烁。
楚河没动，只是将左手按在左肩残肢上。那里还在发烫，回炉核心的温度越来越高，仿佛随时会爆开。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瞳孔里已没有血丝，只有流动的数据光影。
“你说我是第108代宿主。”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那你应该知道，前107个，是怎么死的。”
卡门笑了，机甲头部的面具裂开，露出一张由金属和血肉拼接的脸：“他们死于失控，死于反抗，死于以为自己还能选择。而你……连逃的方式都已经被写进了程序。”
话音未落，机甲双臂展开，掌心凝聚出两团旋转的暗红能量球。极地磁场开始紊乱，冰层下传来低沉的轰鸣，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扩散。楚河脚下的地面猛地一沉，他单膝跪地，军刀深深扎入冰中，才没被甩出去。
【警告：南极地磁节点即将激活】
【倒计时：00:03:12】
楚河咬牙，左臂残肢猛然抽搐，一股金色电流顺着脊椎窜上大脑。他强迫自己站起来，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准天空。
“我不需要逃。”他说，“我只需要打断你。”
下一秒，他将雷电骨刺狠狠刺进左肩神经丛。
剧痛瞬间炸裂，但他没喊，反而笑了一声。金色的雷电从伤口喷涌而出，在他周身形成一道环形屏障，硬生生撑住了即将塌陷的地磁漩涡。
可他也清楚，撑不了太久。
细胞衰竭的速度比预估更快，指尖已经开始发灰，那是组织坏死的征兆。他盯着卡门的机甲，心里算着时间——如果没人来，三分钟后，这里就会变成一个吞噬一切的能量黑洞。
就在这时，天边亮了。
不是极光，也不是闪电，而是一道纯粹到近乎透明的白色光柱，从云层上方直劈而下，精准落在楚河身后十米处。光柱落地不散，反而向上延伸，凝聚成一个人形轮廓——模糊，却熟悉。
“白允儿？”
名字出口的瞬间，那人形突然转头，虽无五官，但他就是认出来了。
“我说过，八门推演者从不复活。”那声音不是从空中传来的，而是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我只是……还没熄灭。”
楚河没问她怎么做到的。现在不是追究逻辑的时候。他只感觉到体内那股金色雷电忽然躁动起来，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不断往胸口汇聚。
“你要打他？”白允儿的声音平静得诡异。
“我要毁掉他的核心。”楚河喘着气，“但一次不够。”
“那就两次。”她说，“我的雷，你的火，一起烧。”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骤然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与楚河释放的金色雷电撞在一起。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只有一阵低频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频率被重新唤醒。
两股能量开始缠绕，一圈又一圈，逐渐拧成一条螺旋状的光带，横贯天地。
卡门终于变了脸色：“不可能！八门预言里没有这一幕！你们不该相遇！”
“所以你是算错了。”楚河抓起军刀，一步步走向战场中心，“还是……不敢算？”
他举起刀，对准那条双色光带，用尽最后力气吼道：“来啊——！”
光带应声俯冲，如巨龙俯首，直扑卡门机甲核心。荷鲁斯之盾瞬间弹出，一层半透明的能量膜挡在前方，试图隔断冲击。可就在接触的刹那，白允儿的意志突然分离出一丝，主动撞向护盾边缘。
“我消耗一年寿命，看一次未来。”她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这一次，我看到你输了。”
护盾出现了一瞬的裂痕。
足够了。
双生雷电贯穿而入，正中机甲胸口。核心爆裂的瞬间，整个南极仿佛被点亮。冰层崩解，气浪掀翻数十米高的雪墙，楚河被掀飞出去，背部重重撞在一块巨冰上，咳出一口血。
他挣扎着抬头。
卡门的机甲正在瓦解，金属躯体一块块剥落，化作数据流消散在空气中。那张融合了机械与血肉的脸在强光中扭曲，发出不甘的嘶吼：“你不该有意志……系统不会允许……”
最后一块装甲碎裂，只剩半块刻着八门符号的残片坠入冰缝，消失不见。
风重新刮了起来，带着寒意，也带着干净的味道。
楚河靠着冰壁，慢慢滑坐在地。军刀还握在手里，刀尖朝下，插在冰中。他的左臂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回炉核心的温度高得吓人，皮肤表面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
右眼视网膜突然刷新。
【文明筛选器已重置】
【全球威胁值：未知】
【检测到异常信号源：月球轨道】
他没去看那条信息。
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五指还能动，虽然慢，但确实在动。他试着握紧军刀，指节发出咯吱声，掌心渗出血，混着汗和冰渣。
远处，天空中的深红倒计时忽然闪烁了一下。
然后，变成了绿色。
数字依旧在跳动，但颜色变了。
楚河盯着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下，笑得有点难看。
“变绿了？”他喃喃，“还挺新鲜。”
他想站起来，试了两次都没成功。膝盖发软，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慢慢磨。他只好继续坐着，把军刀横放在腿上，手指一根根松开又握紧。
风卷着雪粒打在他脸上。
他抬起右手，对着那绿色的倒计时，缓缓抬起食指。
不是挑衅，也不是回应。
只是一个动作。
就像按下某个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