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指尖抠进碎裂的混凝土缝里，手臂上干涸的血皮随着肌肉绷紧一块块剥落。他撑着半跪起身，背部那枚新嵌入的芯片还在发烫，像一块烧红的铁片贴在脊椎上。耳鸣没停，但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不是爆炸余波，是人声，杂乱的脚步踩在瓦砾上，越来越近。
他低头看了眼左手，兽化的鳞片已经退到指节根部，露出底下渗血的皮肤。文明筛选器在视网膜上闪了一下，数据流断断续续，勉强拼出前方三十米内的生命信号：十七个成年男性，一个高威胁值目标位于中央，颈动脉处有金属反应。
皮靴踏过一片扭曲的金属板，脚步停下。那人披着染血的皮衣，手里握着一根带电弧的权杖，站在广播塔残骸上。他抬起手，掌心托着一支泛蓝荧光的针管。
“你们以为血清能救你们？”他声音沙哑，却穿透了废墟间的风，“它只会让你们变成钥匙。”
话音落下，他猛地将针管扎进自己脖子。肌肉抽搐，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电路纹路，后颈裂开一道口子，嵌着一枚微型芯片开始闪烁红光。紧接着，周围人群中有十几个同样动作的人倒地翻滚，身体扭曲变形，皮肤泛起金属光泽，喉咙里发出非人的低频震颤。
第一道脉冲波扫过。
林玲的量子剑当场熄灭，她踉跄了一下，瞳孔里的蓝光剧烈跳动。战甲上的接口冒出细小火花，她咬牙接入附近一栋建筑的残存监控系统，手指在虚空中快速滑动。
“不对。”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数据干扰的杂音，“这不是攻击频率……是定位信号。”
楚河靠在断裂的承重柱边，左臂神经传来一阵阵刺痛，像是有东西在血管里爬。他强行启动基因锁感知系统，捕捉空气中残留的波段。那频率和卡门面具上的纹路完全一致，只是被稀释过，伪装成普通电磁干扰。
“他们在找什么？”他低声问。
“真血清。”林玲调出一段加密信号流，“这批假货从分发开始就在记录携带者生物特征。每注射一次，信号就强一分。他们不是要制造怪物——是要筛出所有还持有真血清的人。”
远处，一个男人抱着昏迷的孩子往后退，却被三个变异体围住。他举起一支透明药剂大喊：“这是真的！我们是从星火据点拿的！”话没说完，一道脉冲扫过，他手腕一抖，药剂摔在地上碎裂。下一秒，那三人扑上来将他按倒。
混乱在扩散。
楚河盯着广播塔下的首领，对方正仰头大笑，脖子上的金属颗粒已经开始向颅骨蔓延。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人根本不是主控者，只是触发装置的一部分。
“林玲。”他说，“查地下层。”
她没回应，但瞳孔骤然收缩。几秒后，她切断脑机连接，呼吸变得急促。“b3层有共振源，规模比表面信号强十倍。他们在用这些变异体做信号放大器，把整个黑市变成一台定向雷达。”
楚河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沫。他记得半年前路过芝加哥时，这个首领亲自递来一份药品清单，说愿意交换情报。那时他就觉得不对劲——一个靠走私活下来的商人，不会主动暴露库存位置。
原来从那时候起，陷阱就已经埋好了。
“他们想耗尽我们的储备。”林玲站起身，量子剑重新亮起微光，但只维持了两秒又暗下去，“一旦所有真血清使用者都被标记，下一轮清洗就会精准到每一个人。”
楚河盯着那支碎裂在地的药剂，玻璃碎片映出他半张脸。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深红之眼的部队会顺着信号链一路清剿，而幸存者之间会因为猜忌自相残杀。这场暴乱不是失控，是精心设计的消耗战。
他缓缓抬起左手，残存的兽化组织开始重新凝聚。疼痛顺着神经往上爬，但他没停下。文明筛选器终于稳定下来，锁定地下三层那个隐藏节点的位置。
“还能接入多久？”他问。
“最多三分钟。”林玲闭了会儿眼，“我的情感模块快撑不住了，稳定剂存量只剩百分之十二。”
“够了。”楚河活动了下肩膀，背部芯片的热度让他肌肉紧绷，“你负责切断信号中继，我下去砸了他们的中枢。”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近战。”她睁开眼，“脉冲波会影响你的基因锁同步率。”
“我知道。”他往前走了一步，踩碎地上那支空针管，“但我得让他们知道，钥匙也能割破主人的手。”
林玲没再劝。她转身走向最近的一台残损终端，手指插入接口，瞳孔瞬间转为纯蓝。量子剑插在地上作为接地导体，电流顺着剑身流入地面。
楚河刚迈出两步，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他回头，看见黑市首领跪倒在地，脖子两侧裂开，金属颗粒刺穿颧骨向外生长，像某种畸形的角。那人双手抓着地面，嘴里发出断续的电子音：“任……务……完……”
话没说完，整个人抽搐着倒下，眼睛还睁着，瞳孔里残留着最后一帧画面：无数红点在地图上亮起，覆盖了北美东部所有已知据点。
楚河继续往前走。
通道入口被塌方堵死大半，他用左臂硬生生扒开钢筋水泥。越往下，空气越闷，墙壁上的电线噼啪作响，释放出微弱的蓝光。文明筛选器提示距离目标还有二十米时，他听见了声音——规律的滴答声，像是某种计时装置。
拐过最后一个弯，他看到一扇合金门半开着，里面摆满服务器阵列，每一台都连着一根生物导管，通向墙角一具干瘪的尸体。那人穿着旧时代科研服，胸口名牌写着模糊的名字，头颅被钻开，露出里面旋转的微型齿轮。
控制台上显示着一行字：
【信号采集进度：87%】
【目标覆盖率：63%】
【下次清除指令倒计时：00:14:22】
楚河一脚踹开门，冲进去就是一拳砸向主控屏。屏幕炸开火花，但备用系统立刻启动，红色警示灯旋转起来。他转身抄起一根断裂的金属杆，抡向最近的服务器。
砸到第三台时，背后传来震动。他猛地回头，发现地板缝隙里伸出数十条细线，连接着下方更深的空间。那些线不是电缆，是某种生物纤维，表面覆盖着类似血藤的组织。
“找到了。”林玲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微弱但清晰，“这不是单纯的信号站……下面是活体网络，他们在用死去科学家的大脑做生物处理器。”
楚河盯着那些纤维，忽然明白为什么阿伊莎的辐射藤会产生共鸣。这些东西，本就是血藤的变种。
“切断它。”他说。
“已经在做了。”她顿了一下，“但他们留了后手。一旦主节点断联，所有已感染者会进入狂暴模式，攻击半径内一切生命体。”
“那就别让他们断。”
楚河扔掉金属杆，走到那具尸体前。他伸手扯断几根导管，从胸腔里摸出一块方形芯片。表面刻着深红之眼的标志，边缘沾着脑浆和血丝。
他把它塞进自己颈后的接口。
剧痛瞬间炸开，像是有人往脑子里灌进了熔化的铅。文明筛选器疯狂闪烁，跳出一串陌生代码。但他看清了最后一条信息：
【母体链接建立】
【权限等级：观察者】
【当前可用指令：终止协议·灰烬】
他的手指悬在虚拟按键上方。
门外，脚步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密集。不是人类的步伐，是某种多足生物在金属地板上爬行的声音。
林玲的声音突然拔高：“等等！那个权限不是用来关闭系统的——是引爆所有连接者的神经回路！你会杀死每一个被打上标记的人，包括我们自己！”
楚河的手指没有移开。
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轻声说：
“你说他们想耗尽我们的血清？”
“现在我来教他们什么叫彻底清零。”
他按下确认键的瞬间，整栋建筑的灯光全部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