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殿内像被投了颗石子,官员们立刻炸开了锅。
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涌来,有惊讶,有不解,还有人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她。
“这长公主是怎么回事?”
“当初哭着喊着要嫁,现在又要反悔?”
“太骄纵了些吧……”
就连萧贵妃听到这话,脸上也表现出惊讶。
她是听元澈说过,不过她原以为会是宫止渊提出,但没有想到会是元昭宁提出来的。她看向元澈。
元澈却只是不紧不慢地端起酒杯,抿了口酒,唇角甚至还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皇后率先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昭宁,不得胡闹。陛下的旨意,岂能说改就改?”
“儿臣没有胡闹。” 元昭宁抬起头,努力让自己挤出几滴眼泪。
死眼,快哭啊!
元昭宁把这辈子最伤心的事儿都想了一遍。
鼻尖才渐渐泛酸,却假装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
“儿臣与宫世子多年未见,早已生疏得很。儿臣想…… 想先与世子培养些感情,免得日后误了彼此,也辜负了父皇的一片苦心。”
说完还假模假样地擦了擦那不存在的眼泪。
演呗!
见梁帝不说话,萧贵妃趁热打铁:“陛下,昭宁说的也没什么错。公主从小金尊玉贵的,猛地要跟多年未见的人成亲,心里肯定不自在。不如先让他们处处看,反正宫世子也留在上京了,婚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嘛。”
梁帝的目光落在元昭宁脸上。
看着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那点犹豫渐渐软了。
自己的女儿能怎么办?
宠着呗!
他看向宫止渊,问道:“宫世子觉得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个黑色身影。
元昭宁看向宫止渊,见他放下酒杯走到元昭宁身侧,朝梁帝跪下行礼,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个角落:“臣,听公主的。”
宫止渊听出这是梁帝在找台阶,他自然没有不接的道理。
他虽然不知道元昭宁为什么会提出延迟婚期,但是好在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
元昭宁被巨大的喜悦淹没。她立刻欢快地磕了个头:“谢父皇!”
总算能喘口气了,这婚可算暂时不用结了!
宫宴的喧嚣像潮水般退去时,元昭宁正踩着廊下的月光往回走,松露和十七紧随其后,松露嘴里就没停过:
“公主,您今儿可太厉害了,那可是皇上定的婚事,满朝大臣当时脸都绿了……”
话音未落,就见回廊尽头立着个身影,月纱般的宫灯在那人手里轻轻摇曳,正是皇后身边的春兰。
“长公主殿下,” 春兰屈膝行礼,声音比宫宴上的丝竹还软,“娘娘在凤仪宫等着您呢。”
元昭宁心里咯噔一下。
完犊子,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这么晚了皇后还要叫我去,方才在金銮殿上闹那么一出,皇后虽没说重话,可那双含笑的眼睛里藏着的深意。
松露看出了元昭宁的紧张,连忙上前半步,压低声音劝道:“公主别担心,皇后娘娘最疼您了。”
凤仪宫
宫内的烛火比别处更柔和些,进门时暖香扑面而来,不同于华清宫的迦南香那般腻人,是淡淡的栀子混着檀香,让人心头发静。
叶皇后正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翻书,月光从菱花窗漏进来,在她银灰色的常服上织出细碎的光斑。
“儿臣参见母后。” 元昭宁恭敬地行礼。
“跪下。” 皇后头也没抬。
元昭宁乖乖屈膝,春兰已经快手快脚地拿过锦垫垫在她面前。
啊嘞嘞!
这是唱的哪出?
元昭宁眨巴着眼睛,偷偷抬眼瞟了瞟皇后,见她依旧盯着书页,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还没等她理出个头绪,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叹:
“多大的人了,还学那些小孩子把戏。”
皇后终于合上书,目光落在她脸上,眉头微蹙
“今日在殿上,你可知错?”
“儿臣知错。” 元昭宁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影子。
“错在哪了?” 皇后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余一片沉静。
“不该…… 不该当众违逆父皇。”
元昭宁的声音越来越低,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锦垫的边缘。
看着元昭宁这个样子,本来还想斥责两句的叶皇后终究还是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