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再看向元昭宁时,眼底的疯狂与压迫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清晰可见的脆弱与恳求。
他甚至往后退了半步,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在刻意放低姿态,怕再吓到她:
“你说我不知道你怕什么、喜什么,那我们可以慢慢来。你告诉我,我都记着。你不想嫁给宫止渊,我就去跟父皇说,我去想办法……”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甚至带了点不确定 ——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权谋与算计,在她的质疑面前,竟毫无用处。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放下所有的伪装,把心底最真实的、连自己都曾刻意忽略的慌乱与在意,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
元昭宁望着他眼底褪去锋芒后的脆弱,心口那点因他坦诚而泛起的软意,很快被理智压了回去。
她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声音没半分转圜的余地:
“不必了。”
她抬眼时,眼底已没了方才的慌乱,只剩一片清明的疏离,连语气都平得听不出情绪:
“元澈,你想不想要权力,想不想掌控什么,都与我无关。我要嫁的是宫止渊,这是父皇的旨意,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 与‘是不是从前的元昭宁’无关,更与你无关。”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像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清晰的界限。
见元澈嘴唇动了动还想开口,她又往前半步,目光直直撞进他眼底,将他未说的话堵了回去:“你说想慢慢来,说想知道我怕什么、喜什么,可这些都没有意义。我们之间,从你认下我‘不是她’的那天起,就不该有超出姐弟的牵扯;从父皇赐婚的那天起,就只剩‘太子’与‘公主’的身份。”
她转身走到菱花镜前,伸手理了理被他弄乱的衣领,镜中红装依旧明艳,只是她的神情已没了半分方才的怔忡。
她的声音透过镜面传过去,没再看他一眼:“今日这话,就当从没说过。往后你我见面,只论君臣姐弟,莫再提这些‘私话’—— 免得落人口实,于你太子名声不利,也坏了我这将嫁之人的体面。”
她说完,不等元澈回应,便走到门口。
门栓 “咔嗒” 一声被拉开。
“松露。”
院外很快传来轻浅的脚步声,松露垂首进来的瞬间,元昭宁已转过身,神色平静得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
她没再看元澈一眼,只对着松露轻声吩咐:
“帮我把衣服换下来。”
语气里的从容与疏离,彻底将两人之间残存的暧昧与张力,连同元澈未说出口的话,一并封在了那句 “莫再提起” 里。
元澈望着元昭宁转身唤松露时那抹干脆的背影,眼底残存的脆弱与恳求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冷冽,只是那冷意里,还藏着一丝未散的涩然。
片刻后,忽然低笑一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几分自嘲的通透:
“既如此,那便祝长姐…… 新婚顺遂。”
话落,他没再看镜前那抹刺眼的红,也没等元昭宁回头,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脚步沉稳,竟再寻不到半分方才的慌乱与偏执,仿佛方才那个攥着她手腕、红着眼眶说 “不想失去你” 的人,从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