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鹿莓用冷水,一遍遍拍打脸颊,试图浇灭身体深处残留的,被他指尖点燃的燎原之火。
以及那更深、更刺骨的难堪。
整理好自己凌乱的发丝,她换下破碎的小裙子,穿上宽大的男士衬衫。
姜鹿莓不算矮,一米六多,但陈遇周实在太过高大,他的衬衫,她穿上,正好能够到膝盖上方,倒是勉强能当成裙子庇体。
柔软地包裹着她的布料,还带着他身上独特的雪松气息。
此刻,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她的皮肤,不断提醒着她,方才有多狼狈失控。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陈遇周就站在门口,眉宇间依旧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阴郁。
看到她出来,他的视线立刻锁定了她,深邃的桃花眸在晦暗的光线下,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姜鹿莓的脚步顿在原地,方才筑起的心墙,被他这样的目光一触,便开始摇摇欲坠。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衬衫的下摆,指节用力到发白。
空气凝固了,只剩下她擂鼓般的心跳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突然,他动了。
他伸出手,修长的指节,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湿发。
指尖的薄茧擦过她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陈遇周的目光,从她泛红的眼眶,滑到她紧抿的唇瓣。
下一秒,他低下头。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
却不再是往日里带着掠夺和试探。
它是温热的,沉重的,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压抑力道。
他的唇瓣,覆上了她的。
“唔......”
姜鹿莓的呼吸瞬间被夺走,大脑一片空白。
熟悉的气息将她彻底淹没。
所有的委屈、愤怒、难堪,在这一刻奇异地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感官世界里汹涌的浪丨潮。
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腰,将她更紧地按向自己。
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同样剧烈的心跳。
这个吻,是沉重的碾丨压。
仿佛他要通过唇齿的纠缠,驱散所有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猜忌。
可,真的可以吗?
姜鹿莓脑海中,突然闪过,走廊壁灯下,许知意踮着脚尖为他整理领口的亲昵画面......
巨大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那短暂的迷醉。
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紧闭的眼角滚落,滑过脸颊,带着滚烫的咸涩,无声地渗入两人紧密相贴的唇齿间。
陈遇周的身体骤然一僵。
泪水像滚烫的烙铁,烫得他心口狠狠一缩。
他微微退开些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有些粗重。
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她泪流满面的脸。
那梨花带雨的模样,仿佛一碰即碎。
“哭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指腹带着薄茧,有些笨拙地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动作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
这迟来的,近乎笨拙的温柔,却像一把钝刀,更深地割开了姜鹿莓心底的伤口。
她猛地别开脸,躲开他的触碰,身体因为强烈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陈遇周......”
姜鹿莓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破碎得不成样子。
每一个字都从喉间艰难地挤出,“我好像,把自己弄丢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遇周的心上。
一股尖锐的刺痛感,顺着神经末梢,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仿佛这样就能把她牢牢锁住,阻止她的思绪涣散。
“不准胡说。”
他的声音低沉紧绷,试图用语气的强硬,掩盖内心翻涌的不安。
姜鹿莓却像是没有听见,眼神失焦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喃喃自语。“我不该这样的......像我妈妈一样,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丢了。”
母亲悲剧的影子,此刻清晰地投射在她和陈遇周之间。
她看到了那个为爱盲目,最终在背叛和冷落中枯萎消逝的身影。
也看到了挣扎在情爱漩涡中,自己越发无助的倒影。
这份认知带来的恐惧,远比陈遇周曾经给予她的任何伤害,都更甚。
陈遇周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几小时前,刚从李佑口中知道她母亲的事,自然而然也清楚,这对她意味着什么。
他烦躁地皱紧眉头,下颌线绷得死紧。
下意识想反驳,想告诉她,他和温邵峰那种人渣不一样,想质问她凭什么把他和那种败类相提并论。
可看到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悲凉,所有的话语都哽在了喉咙里。
“放我走吧,陈遇周。”姜鹿莓听见自己的声音,毫无温度。
仿佛刚才的脆弱和崩溃,不是她一般。
他猛地松开了她。
失去了他的支撑,她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没再回头看陈遇周一眼,她转身,径直走向玄关。
衬衫下摆晃荡着,遮住了她的大腿,露出一双纤细笔直的小腿,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莹白的光泽。
背影倔强,又单薄。
陈遇周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
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想立刻追上去,将她拽回来,禁锢在怀里,用最激烈的手段让她收回那些伤人的话......
但他攥紧的拳头,最终只是重重地砸在了沙发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感,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直觉告诉他,他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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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鹿莓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着,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里,虚浮无力。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却忘了,门口还有人站着。
当她拉开门的瞬间,正好跟站在门口的许知意,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许知意穿着一条香槟色真丝睡裙,外面随意披着一件同色系的薄纱睡袍,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托盘,站在门口。
托盘上放着一盅冒着热气的炖品,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两个女人的目光,在走廊里无声碰撞。
姜鹿莓的脚步,只是微微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