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葛营长手中那张轻飘飘的纸片,又看了看那间透出灯光的土坯房,最终还是没忍住,凑近葛营长,压低声音,带着明显的疑虑问道:
“ 营长…这…这玩意儿…真能好用吗?烧点草叶子冒点烟…就能把地道里的大活人熏晕了?我…我怎么觉得有点…玄乎啊?” 他脸上写满了不信任,显然对张胜寒那简单粗暴的“配方”深表怀疑。
葛营长一听,眉头立刻竖了起来!他猛地扭头,凌厉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剜向警卫连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 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来那么多废话?!好不好用,你自己不会用眼睛看吗?!镇子里几百号人怎么躺下的?!忘了?!” 他越说越气,手指几乎要戳到警卫连长的鼻子上,
“ 我看你最近想法挺多啊?!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营长当得不称职?要不…我这位置给你干?!你来指挥?!好不好啊?! ”
这劈头盖脸一顿吼,吓得警卫连长魂飞魄散!他哪敢接这话茬,脸色瞬间煞白,腰板挺得笔直,额头冷汗“唰”地就下来了,急忙大声辩解:“ 营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这就去!坚决执行命令! ” 话音未落,他生怕营长真抬脚踹过来,一个标准的向后转,拔腿就跑,速度比王国安还快,眨眼间就消失在葛营长面前,去追赶王国安了。
葛营长看着警卫连长狼狈逃窜的背影,又气又无奈地哼了一声。他平复了一下情绪,下意识地又回头,目光复杂地望向那间透出昏黄灯光和“滴滴答答”声的土坯房。
门洞敞开着,能看到张胜寒依旧伏案工作的侧影,专注而沉静,仿佛外面世界的纷扰与她无关。唐豆也埋着头,小心翼翼地摆弄着手中的零件。
葛营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摇了摇头,转身大步离开,决定再去清点一下缴获的物资,看看有没有什么铁丝网、鼓风机之类的东西,或许对即将开始的“烟攻”地道战能派上用场。他心里其实也并非全无疑虑,但张胜寒之前创造的“奇迹”和那份不容置疑的冷静,让他选择了压下怀疑,全力执行。
土坯房里,张胜寒焊接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警卫连长那句充满疑虑的“真能好用吗?”,清晰地透过门洞传了进来。她握着烙铁的手腕稳如磐石,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听到的只是林间掠过的风声。
质疑?
她不需要解释。
效果,会说明一切。
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死寂。镇中心广场上,横七竖八地堆叠着被迷药放倒、捆得结结实实的“白眼狼”。他们如同沉睡(或者说昏迷)的蛆虫,无声无息,只有偶尔几声无意识的呻吟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铁路抱着那个一直不肯开口说话的小孩,走到了广场边缘。孩子小小的身体僵硬地靠在他怀里,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茫然,还有一种深沉的悲伤。他紧紧攥着铁路胸前的衣襟,小脸埋在铁路的肩膀上,只敢用余光偷偷地扫视着地上那些曾经对他施暴的人。
铁路感受到了孩子的恐惧和紧绷。他停下脚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得低沉而温和,他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背,指着广场上那一片昏睡的“人堆”:
“小宝,你看。” 他特意用了孩子刚刚告诉他的名字,“看到了吗?那些伤害过你的人,那些坏人,现在都躺在这里,像死狗一样,动不了了。他们没办法再跳起来打你、骂你、抓你了。他们都睡着了,而且会睡很久很久。”
小宝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他慢慢地、试探性地从铁路的肩膀上抬起头,怯生生地看向广场中央。他的目光在那些昏迷的人脸上扫过,最终,死死地锁定在其中一个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男人身上——正是昨天带头殴打他、将他父母抓走的那个民兵小头目!
看到那个恶魔一样的人此刻也像烂泥般瘫在地上,小宝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复杂的光芒——是恐惧?是仇恨?是难以置信?他小小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像只受伤的小兽。
“呜…放…放我…下去!” 小宝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强烈的执拗。
铁路心中一紧,但还是依言小心地将孩子放了下来,蹲在他身边,一只手依旧护着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小宝双脚一沾地,没有丝毫犹豫!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豹子,猛地朝着那个刀疤脸男人冲了过去!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他冲到男人身边,抬起穿着破旧布鞋的小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男人毫无知觉的腰部踹了一脚!
“咚!” 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广场上格外清晰。
男人毫无反应,像一滩真正的烂泥。
小宝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自己踹出去的脚,又看看地上纹丝不动的仇人。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再次抬脚,更用力地踹向男人的手臂!然后是肩膀!一边踹,一边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那不是悲伤的泪水,是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恐惧、愤怒和委屈在瞬间爆发!
“坏蛋!坏蛋!大坏蛋!” 小宝一边哭一边踹,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恨意,“你还我妈妈!还我爸爸!坏蛋!打死你!打死你!”
小小的拳头也加入了战斗,毫无章法地捶打着男人如死猪般的身体。他仿佛要将这些日子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无助、所有的思念,都通过这疯狂的踢打发泄出来!
铁路没有阻止他,只是静静地蹲在一旁,警惕着周围,同时也默默地守护着这个终于能发泄出来的孩子。他知道,这顿发泄对小宝来说,是疗愈创伤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