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意识,在刹那之间被强行拖入了一片更加深邃、更加凶险的战场——他自己的识海!
方才历经青霖淬体,他的识海本已如同被甘霖洗涤过的万里晴空,变得前所未有的广阔、澄澈与坚韧。神识之力澎湃如潮,清辉熠熠,意念转动间,比往昔快上数倍不止。那缕先天乙木本源的融入,更让这片意识空间充满了盎然的生机,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草木精灵在欢欣飞舞。
然而,这来之不易的宁静与提升,在下一刻便被彻底撕碎!
那一直如同定海神针般,沉浮于识海中央,散发着朦胧清辉的长生鉴,毫无征兆地剧震起来!
并非以往那种温和的共鸣或指引,而是一种仿佛源自其最核心本源的、狂暴的、失控的咆哮!鉴身之上,一小片原本如同蒙尘星辰般模糊不清的古老纹路,此刻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擦拭,骤然亮起!
那光芒,并非青帝道则那般充满生机的青色,也非星辰之力的金色,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晦涩、仿佛由混沌本身凝聚而成的灰蒙蒙的玄光!这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吞噬一切、解析一切的恐怖意蕴,仿佛它本身就是“未知”与“混乱”的化身!
“嗡——!”
一声直抵灵魂本源的轰鸣,并非通过听觉,而是直接作用于林晚存在的核心!紧接着,一股庞大到完全超乎他想象、杂乱到令人疯狂的信息洪流,如同被囚禁了亿万载的凶兽,猛地冲破了长生鉴自身的某种束缚,不顾一切地、疯狂地倾泻而出,瞬间席卷了他的整个识海!
这洪流,不再是温和的知识或有序的传承。它是碎片,是烙印,是被强行打散的宇宙尘埃!
林晚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随即又被投入了沸腾的岩浆与极寒的冰狱交替的漩涡!无数光怪陆离、根本无法理解的景象碎片,以超越思维极限的速度,蛮横地撞入他的意识核心:
他“看”到浩瀚的星域在无声无息间崩塌,化作无尽的尘埃涡旋;
他“听”到古老到无法形容的巨兽在虚无中发出撕裂神魂的悲鸣;
他“感”到辉煌无比、超越想象的宫阙神庭在绚烂的光芒中倾塌、湮灭;
一道道横贯虚无、不知其始、不知其终的恐怖光芒,如同命运的刻刀,将所见的一切都切割得支离破碎;
更有无数扭曲、怪异、完全不符合现有天道规则的符号与法则片段,如同毒虫般试图钻入他的认知,扭曲他的道基!
这不是灌输,这是污染!是同化!是覆盖!
“呃啊——!”
比青霖淬体时更加深沉、更加触及本源的痛苦,让林晚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嘶吼。他的七窍再次渗出血丝,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刚刚稳固的神魂光华急速黯淡,意识核心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被一个接一个的混乱巨浪拍击、淹没,眼看就要彻底散架,被那洪流同化,成为这无序信息的一部分,失去“自我”的存在!
“林大哥!”赵苓的惊呼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充满了惊恐与无助。她能看到林晚刚刚恢复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急剧衰落下去。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林晚体内刚刚融合、尚未来得及细细体悟的先天乙木本源,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层面的挑衅,自发地、猛烈地运转起来!
一股清凉却磅礴无匹的生机之力,不再局限于滋养肉身,而是直接逆冲而上,悍然涌入那濒临崩溃的识海!这股力量充满了青帝道统特有的、秩序与创造的意志,它如同一棵骤然生长、扎根于混沌的亘古青木,散发出稳定、平和、滋养万物的宏大气息,开始本能地梳理、安抚那狂暴混乱的信息洪流!它所过之处,那些试图扭曲林晚认知的怪异碎片,如同冰雪遇上骄阳,被纷纷排斥、净化。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枚与林晚性命交修、同为混沌至宝的建木之种,也再次展现了它不可或缺的作用。它散发出柔和而坚定的翠绿色光华,这光华并非与那灰蒙蒙的玄光正面抗衡,而是如同一位技艺超绝的织工,巧妙地引导着乙木本源的秩序之力,在林晚动荡的识海中,迅速编织构筑起一层层坚韧而富有弹性的绿色屏障。
这屏障并非试图完全阻挡信息洪流——那似乎是不可能的——而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缓冲、过滤与隔离作用。它将那最狂暴、最具破坏性的核心碎片暂时隔绝在外,将冲击力分散开来,为林晚那即将涣散的意识核心,争取到了宝贵的、一丝丝的喘息之机!
“给我……镇住!”
凭借这瞬间的喘息,林晚那历经无数次生死磨砺、早已坚如磐石的意志力,如同被压到极致的弹簧,猛然爆发!他不再去试图“理解”那些根本无法理解的碎片——那只会加速他的崩溃——而是将所有的神念,所有的意念,都凝聚成一个无比纯粹的念头:镇压!收束!掌控!
他以长生鉴本身为最终的锚点,以自身强大的神念为缆绳,不顾一切地拉扯、收拢那些肆虐的洪流!
《星辰锻骨经》被催动到极致,星辰之力不再局限于肉身,而是涌入识海,化作一道道璀璨的星河锁链,协助稳固识海的边界,防止其彻底崩解;乙木本源持续发挥着其秩序者的作用,平和而坚定地梳理着被搅乱的能量与意念;建木之种构筑的绿色屏障坚韧地履行着其保护职责;而林晚自身那不屈的意志,则成为了统合所有力量、向那混乱源头发起反攻的统帅!
这是一场无声无息,却凶险程度更胜之前肉身淬炼的战争!在他的识海内,四股力量(星辰、乙木、建木、意志)与长生鉴释放出的混乱洪流,形成了一种岌岌可危的、动态的平衡。
过程依旧痛苦得如同凌迟,每一秒都仿佛在刀山火海中煎熬,但他的意识核心,总算在这狂风暴雨中,如同礁石般,一点点地重新稳固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百年。
那狂暴的信息洪流,终于被强行压缩、收拢,在长生鉴的旁边,化作了一团不断扭曲、变幻、散发着不祥与神秘气息的混沌光球。光球表面,时而闪过那些破碎的星辰、宫阙、巨兽的虚影,内部则蕴藏着那庞大而混乱的信息,被暂时封印了起来,不再肆意冲击林晚的意识。
长生鉴鉴身上的那片纹路,光芒也逐渐隐去,恢复了沉寂,只是若仔细观察,会发现那部分纹路,似乎比之前清晰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危机,暂解。
林晚猛地喘了几口粗气,如同溺水之人终于获救,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瞳孔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曾散去的惊悸与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