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我是编号:王,他们在我的脸上刻了“王”,他们的叫了我十多年,还是二十多年,我真记不得了。
大雪,开花,炎热,秋收……
身边旧的编号消失又被顶替,我们都没有名字,时间真的太久了,他们天天喊我,我也天天看着他们脸上的编号喊他们,以至于我们连原来的名字都忘了,只记得活着,活着拥有这个编号。
已经换了三个人了,第一个我不认识,第二个是个年轻人吧,他那时候刚被抓来,想逃跑,现在还被挂在木杆上,我天天跟他打招呼。
第三个是个少年,我告诉他,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什么是希望呢?以前我是知道的,可现在也忘了。
很听话,没有逃跑,所以还活着。可他也很奇怪,他让我喊他邱毅,我说那有什么意义呢?什么是意义,我又忘了……
他求我,求我不要叫他,让我喊他邱毅。如果哪一天他没有应我,那他就真的成了。
七八年了,我有时候喊他邱毅,他会愣半天,在叫谁呢?我们没有孩子,奴隶没有能生育的。
而且男奴和女奴是分开的。棺材洞经常会有男奴压着男奴,是打架吧。
邱毅刚来的时候也会被其他男奴压着,后来他拼命的撕扯,我记得我救了他。我干活很熟练的,王管事经常夸我,说很好。
所以,我帮他,没人敢欺负他了。
今天很奇怪,天已经大亮了,我喊了声邱毅。很奇怪,我就是知道他叫邱毅。我七八年,是吧,我刚刚说是七八年吗?我每天都喊他邱毅,我说:“邱毅”
他没有应我。
我又小声喊了句“邱毅”
他在旁边的洞里应了声。
还好,还活着。
“邱毅”
“哎,在,我在。”
我小声说“今天,不上工吗?”
“,再睡会吧。没人喊我们最好。”
“他们不会把我们忘了吧,我是,我不能连这个编号也没有了吧。”
我突然慌了起来,如果我,我不是,那谁是?我又是谁?我突然感觉头疼,心也疼,我是,我不要是那个挂在木头杆子上,风吹过来,就哗啦作响的。
又过了一千个呼吸,是的,我都是按照呼吸计数的。我也很奇怪,我能数到一千个数。“邱毅,你说一千以后是多少?”
他有气无力的说道“一千零一。”
“那,是多少?”
“我哪儿知道!”
“那他们怎么还不来叫我。叫我干活?”
“不来最好”
“不行啊,不行啊。怎么能不来呢?”我突然慌了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锄头不小心碰断了一根苗子,那鞭子就举着,举着!
落下来吧,落下来吧,落下啊,我就能安心了。
又过了很多个一千零一次呼吸。还是没有人喊我,没有人大声骂我,他们忘记我了?
“我是谁?”我敲了敲邱毅的洞壁。
“”
“是谁?”
“你!”
“我是谁?”
邱毅生气了,他捶了捶我的洞壁“神经病!”
我不知道什么是神经病。
我很慌。
还没有人喊我。
我小心的探出脑袋,外面越来越凉了,王府应该给我们发衣服了吧。不然我们就冻死了……
我喉咙有些发干“他们,不是想冻死我吧,然后找新的!”
“没人来,你睡就行了啊!”
“我睡不着,我慌。”
“那你别喊我!”
“哦……你听?!”我听到了动静!
“什么啊,又怎么了。”
“来人了!哈,他们没有忘记我,我还是,今天我要翻土,昨天我翻的最多。他们都说我老了,是个老奴隶。我才……我也不知道我多大了……唉,可能就是个老奴隶吧。”我又慌了,老奴隶是会被顶替的!
……
“所有奴隶,听好了!”
我说:“不是王管事?”
邱毅没有回答我。
那人又喊道:“全都集合了!”
我猛地从棺材洞那边滑出,我不是老奴隶,你看。我还很快。
可是腰很疼,是用力过猛吗?
我第一个起来,我不小心站在了他们昨夜排出的腌臜物上,软软的,有些还热乎着。
我们站好队。
那人皱着眉头,“去外面的空地上集合,还是按照这个队列!”
外面哪有空地呢?我怎么不知道?
外面没有墙,是很冷的,可他们拿着刀子。我们没有反抗,我也不会反抗的,他如果知道,我是个很好的奴隶,就不会抛弃我吧,我还是吧。
他们押着我们去了棺材洞外,那是树林……
那人喊了句:“风刃,清场!”
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可是有几个人手里发光了,然后光芒过后,树木都倒塌了!如果说,他们都去耕地,去砍树,我不是没用了?那我还能是吗?
我突然痛恨起来,这些人要抢夺我的称呼吗?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如果连这个编号都没有了,我,谁还记得我?我是谁?
头很痛。
大家排好队,我面露痛苦。
一个年轻人站在一个大木头盒子上,这个木头盒子是鸟儿吗?怎么能飞呢?我眼神很好,他旁边站了个女孩儿,是女的吧,大约是的。
男奴没有隆起的胸脯。
他用那种眼光看着我,看着我们,那是怎么样的眼神啊,感觉好熟悉啊,以前好像有两个女人这么看着我。我的心突然痛了起来。
是谁啊?那两个女人!这么多年来,她们一直在梦里纠缠我,我是,不是什么儿子,也不是什么丈夫。
咦,他旁边还有个人,是王公子,王公子来了?!我突然高兴起来,王管事见到他,就跟我见到饭一样。眼里都是冒光的。
年轻人说:“王浩然,你家奴隶有个?”
王公子说:“是的。”
“今日就在这里交割,你拿着我签的手续去兑换积分。”
王公子走了,他走了,我怎么办?我还想问问王管事在哪呢,今天我还要翻土呢。
“你们自由了!”
那个年轻人说什么呢?
什么是自由?我们都没有听懂,这里没有人能听得懂。
木桃:“上药粥!”
有大木盒子飞下来,他们让我们拿木碗。这碗可真好看啊。我领了一碗粥,喝下去暖暖的。今天是要干什么重活吗?我可是,我还没老呢!
木桃:“一阶治疗法符!放!”
他在说什么呢?
木头盒子上,有人拿着纸片,放着绿光。
绿光照在我身上,好舒服……这是什么感觉呢?梦里那个老女人也这么抚摸着我,她是恶魔吗?要让我放弃,去跟木头杆子上的第二个挂在一起?
我慌了,喊了声“邱毅?”
“我是邱毅!”
他不用我喊他编号了?
我是谁?头好痛!
我是谁?我是王?我来自哪里?我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吧?
那个年轻女人是谁?她为什么老在我梦里哭?
绿光还在我身上。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
“我?我……我家在商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