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德。”
炭灰写就的两个字,如同迷雾中的微弱星火,映在云澈“眼”中,却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在这内忧外患、杀机四伏的关头,那神秘势力竟给出了如此明确的指向——信任德妃乌雅氏?这究竟是援手,还是更深陷阱的开端?
德妃,四阿哥胤禛的生母,地位尊崇,心思深沉。她对云澈抚养胤禛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既有倚重,亦有忌惮。前番夜访的警告言犹在耳,熏香事件中她似乎知情却未点破,慈宁宫宴席上她目光复杂……如今,这“信德”二字,是要她主动向德妃靠拢,寻求庇护?还是暗示德妃与景阳宫之谜有关?
云澈握着那两片冰凉的黑玉残片,心绪如潮。她不能完全相信这来历不明的提示,但眼下,宜妃的攻势咄咄逼人,永和宫内暗流汹涌,荣妃态度晦暗,她确实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盟友或至少是暂时的缓冲。德妃,似乎是唯一可能的人选。然而,如何“信”?如何“靠近”?稍有不慎,便是引火烧身。
她需要等待一个契机,一个自然而不显突兀的时机。
接下来的几日,云澈愈发谨言慎行。对李贵人“中毒”一事,她绝口不提,仿佛从未发生,只专心照料胤禛,将永和宫日常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让人挑不出错处。对德妃,她保持了恰到好处的恭敬与距离,每日禀报胤禛情况时,语气平和,内容详实,既不谄媚,也不疏离。
她在暗中积蓄力量,将更多心神投入到“微光视界”的锤炼和对两片黑玉残片的研究上。她发现,当精神极度集中时,已能偶尔“看”清掌心玉片上那残缺符文的大致轮廓——那是一种极其繁复、充满古老韵味的纹路,绝非寻常装饰。她尝试将两片残片靠近,缺口处隐隐有能量相互吸引之感,但显然还缺少关键部分。她将玉片与那枚指引景阳宫的叶片一同珍藏,隐隐感觉这三者之间,存在着某种内在的联系。
转机出现在三天后的午后。云澈正陪着胤禛在院中晒太阳(由保姆描述阳光位置),教他辨认几种常见草药的气味,胤禛难得地表现出兴趣,小脸上有了些许血色。这时,承乾宫德妃身边的大宫女芳若突然来访,说是德妃娘娘得了几样江南进贡的精细点心,想着四阿哥,特送来给阿哥尝尝。
云澈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连忙起身谢过,让保姆接过食盒。芳若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笑着对胤禛道:“阿哥近日气色真好,懿嫔娘娘照顾得真是用心。” 随即又转向云澈,语气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我们娘娘也说,懿嫔主子心细,对阿哥是真心实意的。娘娘还让奴婢带句话,说……永和宫近日不太平,让懿嫔主子多留神身边人,尤其是……饮食器皿的洁净。”
云澈心中凛然!德妃这是在提醒她!借由赏赐点心的由头,再次警示她小心被人下毒暗算!这与之前熏香事件、李贵人中毒的指向一致!德妃果然知道些什么,而且,她在释放善意!
云澈立刻躬身,语气诚挚:“多谢德妃娘娘挂心,多谢芳若姑姑提醒。奴才定当谨记娘娘教诲,万事小心,绝不敢有负娘娘信重。”她将“信重”二字稍稍加重,既是回应,也是试探。
芳若满意地点点头,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离去。
送走芳若,云澈心潮起伏。德妃的主动示好,意义非凡。这或许就是那“信德”提示等待的契机!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但方式必须极其巧妙。
翌日,云澈让铃铛儿准备了一份她亲手制作的、用料寻常却极为费工的桂花茯苓糕,声称是家乡做法,有健脾安神之效,请铃铛儿以“感谢德妃娘娘赏赐,并呈上奴才一点心意”为由,送至承乾宫。糕点本身无甚特别,重在“亲手制作”的心意,既不显贵重招摇,又表达了恭敬与亲近。
傍晚,铃铛儿带回了一个精致的锦盒,说是德妃娘娘的回礼。云澈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品相极佳的和田玉平安扣,触手温润。铃铛儿低声道:“德妃娘娘身边的嬷嬷说,娘娘夸主子心思巧,这玉扣给主子把玩,宁心静气。”
宁心静气?云澈指尖拂过玉扣,星辉感知悄然探入,玉质纯净,并无异常能量,但“宁心静气”四字,似乎别有深意。是在肯定她近日的沉稳?还是暗示她需要静待时机?
礼尚往来,善意已通。但云澈知道,这还远远不够。她需要更直接、更深入的交流,才能获取真正的信息或支持。
机会很快再次降临。几日后,康熙驾临承乾宫,与德妃一同用了晚膳,并顺道去永和宫看了胤禛。皇帝心情颇佳,当着德妃的面,赞了云澈几句,说她将胤禛照顾得很好,“心思沉静,颇有章法”。德妃在一旁微笑附和,看向云澈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实的暖意。
皇帝走后,德妃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在胤禛榻前坐了片刻,轻轻抚摸着孩子的额头,眼神复杂。云澈静立一旁,默默感知着这位母亲身上流露出的、压抑的关爱与担忧。
良久,德妃才起身,对云澈道:“妹妹随本宫出来一下。”
云澈心中微紧,知道关键时刻到了。她跟着德妃来到殿外廊下,月色如水,四周静谧。
德妃屏退左右,只留芳若在远处守着。她转过身,目光沉静地看向云澈,不再是往日那种带着审视的温和,而是多了一丝罕见的凝重与……坦诚?
“懿嫔,”德妃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近日宫中风波不断,你身处漩涡中心,想必不易。”
云澈心潮澎湃,面上却保持恭谨:“奴才惶恐,唯有谨守本分,尽心做事。”
德妃微微颔首:“你的本分,做得很好。禛儿交给你,本宫……是放心的。”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微沉,“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人,的手伸得太长了。永和宫的事,不过是冰山一角。”
云澈心中剧震,德妃这是要和她摊牌部分真相了吗?她垂首道:“娘娘明察秋毫,奴才愚钝,只觉处处掣肘,如履薄冰。”
“你是个聪明人,不必妄自菲薄。”德妃目光锐利地看着她,“本宫今日与你说话,只因你对禛儿是真心,且……你姓佟佳。”
佟佳!云澈心头一跳!德妃果然提到了她的姓氏!
“佟佳氏是皇上母族,根基深厚,但亦是非多。”德妃语气意味深长,“你久居江南,或许不知,京中佟佳一族,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有些陈年旧事,牵扯颇深,甚至……关乎宫闱秘辛。”
云澈屏住呼吸,她知道,最关键的部分来了。
德妃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耳语:“景阳宫……你知道吧?”
云澈浑身一僵,强作镇定:“奴才……略有耳闻,说是前朝废宫。”
德妃深深看了她一眼:“废宫不假,但里面锁着的东西,却不简单。有人……一直对那里念念不忘。你如今抚养禛儿,又姓佟佳,难免会被卷入其中。本宫提醒你,远离景阳宫,莫要探究,更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你对那里有兴趣。否则,必有杀身之祸!”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德妃不仅知道景阳宫,还知道那里有秘密,并且明确警告她远离!这警告是保护?还是想阻止她发现什么?那“信德”的提示,难道是要她听从这警告?
“奴才……奴才谨记娘娘教诲!”云澈连忙表态,心中却疑窦更深。德妃为何如此清楚景阳宫的事?她与那秘密有何关联?
德妃似乎看穿了她的疑虑,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疲惫:“本宫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日后若遇难处,可让芳若传话于本宫。但记住,凡事三思,不可轻信于人,包括……本宫。”最后一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说罢,德妃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云澈独自站在廊下,月光洒在她身上,一片冰凉。德妃这番交心,信息量巨大,却也让局势更加扑朔迷离。她承认了景阳宫的危险,给出了警告,也提供了有限的庇护承诺,但最后那句“不可轻信于人,包括本宫”,却又将一切推入了迷雾之中。
德妃,究竟是友是敌?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那“信德”的提示,到底该如何解读?
云澈握紧了袖中的玉片,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每一步的选择,都可能通向天堂,也可能坠入地狱。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铃铛儿匆匆走来,面色惊惶地低语:“娘娘,不好了!钟粹宫宜妃娘娘方才在御花园赏花时,突然晕厥,太医说是……说是中了奇毒!现在宫中已经传遍了!”
云澈的呼吸,骤然停滞!宜妃中毒?!在这个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