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钟声敲破紫禁城的寂静,云澈在康亲王亲卫的“护送”下,向着太医院方向行去。一夜未眠,她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贵人最好别耍花样。”康亲王走在身侧,手中把玩着那枚药王印,语气阴冷,“否则,佟玉莹的下场你是看到的。”
云澈默不作声,心中反复思量着那四个字——“将计就计”。这纸条是谁送的?是纳兰容若?苏麻喇姑?还是其他潜伏在暗处的势力?无论哪种,这都是她眼下唯一的希望。
太医院位于紫禁城东南隅,此时尚未到当值时辰,院门紧闭,只有两个小太监在洒扫庭除。
康亲王示意侍卫上前叩门。一个睡眼惺忪的老药工开门见到这阵仗,吓得魂飞魄散:“王、王爷千岁!您这是...”
“本王奉皇上密旨,查验药库。”康亲王亮出一块金牌,“开门!”
老药工不敢多问,急忙打开院门。一行人长驱直入,直奔后院药库。
药库是座独立的青砖建筑,门窗紧闭,锁具重重。康亲王命人打开库门,一股浓烈的药材气味扑面而来。
库内昏暗,只有几缕晨光从高窗射入,照亮飞舞的尘埃。一排排药柜直达屋顶,上面标注着各种药材名称。地上堆放着新进的药材包,空气中混杂着千百种药香。
“现在可以说了吧,”康亲王转向云澈,“密室在何处?”
云澈深吸一口气,根据那首藏头诗的提示,目光在库内搜索。诗中提到“丹参与茯苓”,这两味药通常存放在...
她走向东南角的药柜,果然找到了标注“丹参”和“茯苓”的抽屉。仔细察看,发现这两个抽屉的铜把手比其他的更加光亮,似是经常被触摸。
“应该就在这里。”云澈指着那面药柜,“但需要药王印才能开启机关。”
康亲王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亲自上前查看。他试着推拉药柜,纹丝不动。又用药王印在柜面上比划,仍无反应。
“你敢耍本王?”康亲王脸色阴沉下来。
云澈冷静道:“若是如此容易找到,也不会成为秘密了。请王爷仔细看看,这柜面上可有与药王印纹样相符的凹槽?”
康亲王命人取来灯笼,仔细照看柜面。果然,在“丹参”抽屉下方,发现了一个极浅的云纹图案,与药王印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找到了!”康亲王激动地将药王印按上去,严丝合缝。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是怎么回事?”康亲王怒道。
云澈仔细观察,发现那云纹图案似乎可以旋转。她伸手轻轻一转,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整个药柜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后面一道暗门!
暗门由精铁铸成,上面有一个奇特的锁孔,形状正是药王印的轮廓。
康亲王迫不及待地将药王印插入锁孔,轻轻一转。铁门应声而开,露出一条向下的石阶,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在前面带路。”康亲王推了云澈一把,命侍卫点亮火把。
石阶陡峭向下,通往一个地下密室。墙壁上每隔一段就设有一个灯台,侍卫依次点燃,顿时灯火通明。
密室不大,正中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个紫檀木盒。四周墙壁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古籍医书。
康亲王迫不及待地打开木盒,里面却只有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封面上写着《千金新方·补遗》。
“就这么点?”康亲王大失所望,快速翻阅册子,脸色越来越难看,“都是些寻常药方,哪有什么长生不死药!”
云澈心中暗惊。难道林慕白守护的秘密就只是这些?这不合常理。
她目光扫过书架,忽然注意到一些不寻常之处——这些医书的排列顺序似乎有某种规律。仔细看去,书脊上的书名首字连起来,竟是一句诗:“云深不知处,只在此山中。”
云深?云澈心中一动。这莫非是在暗示什么?
康亲王显然也发现了异常,命人仔细搜查密室。侍卫们翻箱倒柜,却一无所获。
“难道还有别的密室?”康亲王焦躁地踱步。
云澈的目光被石桌上的一处细节吸引——桌面上刻着细微的纹路,与药王印上的云纹极为相似。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上面,感到一丝轻微的震动。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突然道:“王爷,这里有个暗格!”
众人围过去,只见书架后确实有一个隐藏的暗格,里面放着一个锦盒。
康亲王急切地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卷古老的羊皮卷,上面写着《长生诀》三个篆字!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康亲王激动得双手发抖,展开羊皮卷细看。
云澈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将药王印按在石桌的云纹上。果然,桌面轻轻滑开,露出一个小暗格,里面放着一本薄薄的笔记。
她迅速将笔记藏入袖中,关上暗格。
就在这时,密室入口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道铁栅栏从天而降,封住了出口!
“怎么回事?”康亲王大惊。
一个冷笑声从外面传来:“王爷真是心急,这么早就来取宝了?”
只见钮钴禄阿灵阿带着一队侍卫出现在铁栅外,面带得意之色。
“阿灵阿?”康亲王面色一变,“你怎么会在这里?”
“下官奉皇上密旨,特来擒拿私闯药库、窃取禁药之人。”阿灵阿亮出一道圣旨,“王爷,您的事发了!”
康亲王又惊又怒:“胡说!本王是奉...”
“奉什么?奉您自己的私心吗?”阿灵阿打断他,“皇上早已察觉您图谋不轨,特命下官在此守候多时了。”
云澈心中雪亮。原来康熙早就知道康亲王的计划,这是将计就计,一网打尽!
康亲王脸色铁青,忽然大笑起来:“好个皇兄!果然棋高一着!但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本王吗?”他猛地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号弹射向空中。
信号弹穿透密室顶部的通风口,在空中炸开。
片刻之后,外面传来兵刃相交之声。显然是康亲王的援兵到了。
阿灵阿面色微变:“王爷真要造反?”
“造反?”康亲王冷笑,“这江山本就该是我的!当年若不是孝庄那个老虔婆...”
话未说完,一支冷箭突然从暗处射来,直取康亲王咽喉!
康亲王敏捷地闪身躲过,箭矢深深钉入石壁。
“什么人?”康亲王厉喝。
一个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竟是苏麻喇姑!
“王爷慎言。”苏麻喇姑面色平静,“太皇太后的名讳,不是您可以轻辱的。”
康亲王瞳孔收缩:“苏麻喇姑?你也是皇兄的人?”
苏麻喇姑不答,目光转向云澈:“贵人受惊了。皇上命老身来接您出去。”
阿灵阿急忙道:“嬷嬷,皇上的旨意是...”
“皇上的旨意变了。”苏麻喇姑打断他,亮出一块金牌,“即刻起,此处由老身接管。阿灵阿大人,带你的人退下吧。”
阿灵阿面色变幻,终究不敢违抗金牌令,悻悻带人退去。
康亲王见状,心知大势已去,忽然一把抓住云澈,匕首抵在她咽喉:“都别动!否则我杀了她!”
苏麻喇姑神色不变:“王爷以为这样就能脱身吗?”
“少废话!”康亲王拖着云澈退向密室深处,“让开一条路,否则...”
就在这时,云澈感到袖中的那本笔记突然发热。她心念电转,忽然道:“王爷想要的长生药,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康亲王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长生不死根本是虚妄。”云澈冷静道,“您手中的《长生诀》,不过是前人妄想的痴人说梦。”
“你懂什么!”康亲王怒吼,“药王孙思邈活了一百四十岁!这就是证明!”
“孙思邈长寿,是因为养生得法,而非什么灵丹妙药。”云澈道,“您若真通药理,就该明白生老病死是天地常理,无人可逆。”
康亲王手臂微微发抖:“不可能...我明明...”
“您明明什么?”云澈敏锐地抓住他的话头,“莫非有人向您许诺过什么?”
康亲王神色变幻,似是陷入回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密室顶部突然打开数个暗格,洒下漫天白色粉末!众人顿时视线模糊,咳嗽不止。
“是石灰粉!”有侍卫惊呼。
混乱中,云澈感到有人拉住她的手,迅速向一个方向移动。透过石灰粉的迷雾,她隐约看到那人是纳兰容若!
“跟我来!”纳兰容若低声道,带着她躲到一个书架后。书架旋转,露出后面的暗道。
“等等!”云澈想起苏麻喇姑还在外面。
“嬷嬷自有安排!”纳兰容若不容分说,拉着她进入暗道。
暗道狭窄曲折,两人快步前行。身后传来康亲王的怒吼声和打斗声,越来越远。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亮光。出口竟然在一口枯井中!
纳兰容若先攀上去,再将云澈拉上来。云澈四下一看,发现这是皇宫西北角的一处荒废院落。
“这是哪里?”云澈喘息着问。
“安全的地方。”纳兰容若警惕地四下查看,“我们必须尽快离开皇宫,康亲王的人随时可能追来。”
云澈想起袖中的笔记,取出道:“我在密室里找到了这个。”
纳兰容若接过笔记,就着月光翻阅,脸色越来越凝重:“这是...林慕白的日记!”
日记中详细记录了林慕白如何发现康亲王用活人试验长生药,如何被追杀,如何假死遁世。最重要的是,其中提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康亲王背后还有人?”云澈震惊地看着日记内容,“一个被称为‘主人’的神秘人物?”
纳兰容若面色凝重:“看来康亲王也只是棋子。真正的黑手还藏在暗处。”
日记的最后几页,记载了林慕白的研究发现——长生药的关键是一种罕见的药材“血灵芝”,而这种药材只生长在紫禁城下的一个秘密地宫中!
“地宫入口在钦安殿!”云澈失声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和吆喝声:“搜!仔细搜!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追兵来了!”纳兰容若拉起云澈,“快走!”
两人躲躲藏藏,向皇宫深处逃去。云澈心中茫然:“我们要去哪?”
“去找一个能帮我们的人。”纳兰容若眼神坚定,“一个康亲王绝对想不到的人!”
他们在宫殿楼阁间穿梭,最终来到一处僻静的宫苑前。云抬头一看,匾额上写着“景阳宫”三字。
这不是冷宫吗?纳兰容若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纳兰容若叩门三长两短,似是某种暗号。宫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老太监探出头来。
“容若少爷?”老太监惊讶道,“您怎么来了?这位是...”
“林太医的外甥女。”纳兰容若简洁道,“我们要见婆婆。”
老太监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路:“快进来吧。”
景阳宫内比想象中整洁,只是格外冷清。老太监引着二人来到正殿,殿中坐着一个白发老妪,正在闭目养神。
“婆婆,容若少爷来了。”老太监轻声道。
老妪缓缓睁眼,目光如电般扫过二人,最终定格在云澈身上:“这就是林慕白的外甥女?”
云澈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行礼道:“奴才佟佳云澈,见过...”
“不必多礼。”老妪打断她,“你舅舅可曾提起过我?”
云澈茫然摇头。
老妪叹息一声:“果然如此。这个慕白,到死都不愿原谅我啊。”
纳兰容若上前一步:“婆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康亲王兵变在即,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老妪冷笑:“那个孽障终于忍不住了吗?我早就说过,他迟早会走上这条路。”
云澈听得云里雾里。这老妪究竟是谁?为何称康亲王为“孽障”?
老妪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淡淡道:“老身是福全的乳母,也是他的生母——博尔济吉特氏。”
云澈如遭雷击。博尔济吉特氏?那不是早已病故的康亲王生母吗?怎么会活在冷宫中?
纳兰容若低声道:“婆婆当年因触怒先帝,被秘密囚禁于此。外界都以为她已病故。”
博尔济吉特氏冷笑:“什么触怒先帝!不过是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她看向云澈,“丫头,你舅舅可曾留下什么东西?”
云澈犹豫了一下,还是取出了那本日记。
博尔济吉特氏翻阅日记,脸色越来越难看:“果然如此!那个孽障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她忽然抬头,“你们必须阻止他!绝不能让他找到地宫中的血灵芝!”
“为什么?”云澈问。
“因为那根本不是血灵芝!”博尔济吉特氏眼中闪过恐惧,“那是...那是会带来灾祸的东西!前明皇室就是因为它而亡的!”
云澈和纳兰容若面面相觑。事情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老太监慌张地跑进来:“婆婆!不好了!康亲王带人把景阳宫围住了!”
博尔济吉特氏面色一沉:“终究还是找到了这里。”她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塞给云澈,“拿着这个去钦安殿找净尘道长,他会帮你。”
又对纳兰容若道:“带她从密道走!快!”
纳兰容若拉起云澈,跟着老太监走向后殿。博尔济吉特氏整理了一下衣襟,平静地走向宫门。
身后传来宫门被撞开的声音和康亲王的怒吼声:“母亲!您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云澈最后回头一眼,只见博尔济吉特氏昂首站在院中,面对重重包围的士兵,毫无惧色。
“孽障!你终究还是来了...”
密道门在身后关闭,切断了后面的声音。云澈心中五味杂陈,今日得知的真相太过震撼,让她一时难以消化。
密道曲折向下,似乎通往很深的地下。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亮光。
出口竟然在一口古井中,井壁上刻着奇怪的符文。纳兰容若先攀上去察看,忽然脸色大变!
“怎么了?”云澈问。
纳兰容若缓缓道:“这里就是...钦安殿的后院。”
云澈攀上井口,四下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院中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道士的尸体,鲜血染红了青石板。显然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而在院中央,一个身影背对他们站立,手中长剑滴着鲜血。
听到动静,那人缓缓转身,露出一个云澈绝对想不到的面孔——
竟然是多日未见的瓜尔佳文玉!
只是此时的文玉,眼神冰冷,面带杀气,完全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文玉?”云澈失声惊呼,“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些人是你...”
文玉微微一笑,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云澈姐姐,你来得太晚了。血灵芝已经在我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