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凡就这样被女人牵着,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穿过几条交错纵横的窄小巷弄,终于在一间小小的房子门前停下。屋子不大,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馨。
院门口爬着几株绿植,院子里种着不少花草,还有几架挂满果实的瓜果藤,生机勃勃。院子中央架着一个小小的秋千,旁边栽着一棵葡萄树,茂密的枝叶刚好漫过秋千顶,想来夏天坐在这儿,定是凉爽惬意,绝不会有灼人的炎热。
这整个小院一看就经过精心打理,每一株花草都透着被呵护的精致。林一凡恍惚地看着四周——这里的气候虽然温暖,地质却不怎么好,地面上能看到不少裸露的沙砾,显然不利于植物存活。
把这么多花草瓜果养活,母亲一定花了不少心思,下了很大的功夫。不像村里其他的房子,要么透着一股衰败的邪气,要么门口堆着些纸人纸马、金元宝之类不属于活人的物件,只有这间小房子,像它的主人一样,浑身都透着干净的暖意。
林一凡被女人拉进屋里,刚在桌边坐下,母亲就一刻不停地转身去柜子里拿出一个素雅的瓷杯,又急急忙忙掀开地窖的门,从里面抱出一罐封得严实的果酱。
她手脚麻利地冲好一杯果酱水,端到林一凡面前,语气里满是疼惜:“在外面待了那么久,多宝渴了吧?快喝点果茶,解解渴。”
林一凡双手捧起桌上的茶杯,杯壁传来恰到好处的温热,顺着指尖一直暖到心里。他轻轻抿了一口,果香混合着淡淡的甜味在舌尖弥漫开来,清香可口,甜而不腻,瞬间驱散了喉咙里的干涩。
林一凡没忍住,又多喝了两口。其实一开始,林一凡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戒备,不敢随便吃任何东西,可当他捧起这碗茶时,心里就有一个莫名的声音在说,“这水没问题,放心喝,别让母亲不开心。”
他就这样捧着杯子,眼神有些发怔地看着杯底漂浮的果粒,脑子里依旧混沌,却奇异地平静了许多,只是默默地小口喝着,任由那股暖意从胃里慢慢散开。
温热的果茶顺着喉咙滑下,暖意像藤蔓似的在胃里慢慢舒展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一凡感觉得浑沌发胀的脑袋都有了几分清明,连带着胸腔里那些七零八落的烦躁也沉淀了不少。林一凡于人群之中尚显社恐,然面鬼之时则不然。而面对眼前这位“母亲”,却奇异地卸下了防备,甚至有种说不出的亲近。
暖黄的灯光漫在木桌上,茶具碰撞发出轻脆的叮当声,空气中飘着果茶的甜香。林一凡捧着温热的杯子,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女人收拾茶具的背影,脑海里却反复浮现出周安安那双空洞的眼睛。他抿了口茶,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着,终于试探着开了口:“母亲,您知道周安安吗?”
女人转过身时,眼里还带着被儿子主动搭话的笑意,可听到“周安安”三个字,那笑意倏地僵住了,眉梢微微挑起,语气里满是诧异:“多宝说的安安?是哪家的姑娘?莫不是村东头周家,周铁锤家的大丫头周来娣?”
林一凡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才想起母亲正背对着自己,忙应道:“是她。”
女人拿起水壶给自己也倒了杯果茶,琥珀色的茶汤在玻璃杯里晃出细碎的光。她坐到林一凡对面,指尖轻轻敲着杯壁:“多宝怎么认识周家那姑娘?”
“不算熟,”林一凡摇摇头,目光落在杯底的果粒上,“就是昨天遇见了,看她好像不太高兴,还有点……神神叨叨的,所以有点好奇。”
话音刚落,女人脸上的血色像是被抽走了大半。她垂下眼,原本舒展的眉头猛地拧成了疙瘩,指节因为用力捏着杯子而泛白,连带着声音都沉了几分:“哎,要说周家那丫头,也是个苦命的……摊上那样一个爹。”
林一凡看着母亲眼里翻涌的忧愁,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母亲果然知道些什么,说不定还和周安安那诡异的娃娃有关。他往前倾了倾身子:“母亲和她很熟?”
女人没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下一秒,豆大的泪珠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砸在深色的桌布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慌忙从旁边的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可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都擦不完,肩膀也跟着微微耸动起来,带着压抑的抽泣声。
“那丫头……也算是妈看着长大的啊。”女人的声音哽咽着,每个字都像是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打小就没享过一天福,家里的活儿从早干到晚,饭都吃不饱,冬天穿的衣服薄得像层纸。”
程雪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得眼角通红,声音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那个周铁锤,简直不是人!吃喝嫖赌样样占全,在外头输了钱,喝得醉醺醺地回家,抬手就打她们母女俩。那丫头身上的伤就没断过,青一块紫一块的,有时候胳膊上还带着掐出来的血印子……”
说到这儿,女人猛地吸了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画面,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娘也不是个东西!自己被打了,心里不痛快,就把气全撒在丫头身上,指着鼻子骂的那些话,脏得能让人掉层皮……我这辈子都没听过那么狠的话,偏偏对着个半大的孩子说,但好在起码她妈不打她。”
程雪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酸楚,指尖因为用力而将玻璃杯捏出了几道白痕,指节泛着青白。“那周铁锤不仅打她,平日里更是刻薄。孩子白天累死累活干农活、做家务,到了饭点,他要是赌输了或是喝多了,就把气撒在孩子身上,
又会对着周丫头又打又骂嘴里还骂的不干不净“吃什么吃,你个败家玩意儿,家都被你吃穷了,再吃老子打死你。”硬生生把饭碗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