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便可知供养和尚的厉害,已然堪比不动用神将的周遥和于太岳了。
他心念急转,便想出剑去助师兄一臂之力,忽听身后楚王正大喝下令,声音竟出奇地沉稳。
“朱希若,速去镇守府调兵,李博元、觉圆,令镇抚营结阵封锁积翠轩,务必要助也石真人拿下劫王教祸首!”
原来是楚王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脸上却丝毫不见畏惧之色,也没有自顾自逃走,反而大声指挥下属,想要借机拿下供养和尚。
路宁眼角余光朝楚王处看了一眼,见他立于残席之间,虽衣袍微乱,但身姿挺拔,目光锐利如鹰,指挥若定,不禁也暗自赞叹了一声,真不愧是镇守成京的中流砥柱,此人确实有几分气魄胆色。
正当此际,异变再生!
只听得“哗啦”一声,九曲河面万点波光碎裂,一道身影穿水而出,自手中撑开一把伞,旋动之间,无数水流激射而出,笼罩整个积翠轩,宛如万箭齐发一般,竟似是想将此地之人一网打尽。
“法宝?”
路宁眉头皱起,背后玄雷铿然出鞘,却没有襄助石亦慎,而是化作一道曲折跳跃的黑色电蛇,直斩那持伞破水之人而去。
同时他神识急催,紫纹日月袍光华大放,大日、皎月虚影交织成一片光幕,牢牢护住临水一侧的轩堂,阻住了无数喷溅而来的水箭。
密集如雨的水箭撞在日月光幕上,爆开团团水雾,虽声势骇人,威力却远逊那魔焰佛光,被路宁一心二用,从容挡下。
但那持伞人面对玄雷剑的凌厉一击,却显得颇为忌惮。
他似乎眼力不错,认出路宁飞剑品阶极高,因此根本不敢以自己掌中之伞抵御,而是变化水流,瞬间交织成层层叠叠、柔韧无比的水网,重重设阻,缠绕迟滞,手段精巧奥妙,饶是玄雷剑锋锐无匹,一时间竟也未能尽数斩开水网纠缠,被那人觑得空隙,身形如鬼魅般一闪,成功落至岸边。
“咦,此人控水之法如此精妙,似乎不是凡间手段!”
路宁心中一动,再看那人,他的目标似乎就是要趁石亦慎被供养和尚缠住,借机突袭成京高官与楚王殿下,故此才刚躲开路宁的剑光,掌中伞便用力一挥,九曲河水之中“噌噌噌噌”声息不绝,接连冲出八道漆黑如墨的身影。
仔细看去,这些身影却不是真人,而是不知名金属打造的机关人,浑身上下涂着黑漆,指爪如刀,动作迅捷如风,比寻常武道高人更快、更敏捷有力,随着那伞的挥动,就要冲入人群肆意逞凶。
路宁没想到水中出来这人手段如此之多,以这些机关人的行动之速、爪牙之利,场中除却少数几人,余者皆难抵挡,若是被它们闯入积翠轩,只怕真是虎入羊群一般,连镇抚营的所谓能人异士,怕是也要惨遭屠戮。
故此他连忙大喝一声,“大家速速退后,伏牛黄睛,护住王爷!”同时以白猿身法闯入机关人群之中,身似灵猿、进趋如电,剑光泼洒开来,竟然以一敌八,生生拦住了所有的机关人前进的道路。
持伞之人连连催动机关人,或分进合击,或诡变突袭,却硬是闯不过路宁的剑圈,他忌惮对手掌中这口锋利无匹的短剑,不肯轻易折损了机关人,更不敢亲身犯险,只能气急败坏地喝道:“好厉害的剑法,你莫非也是紫玄山的弟子?”
路宁没空理会此人,剑势越发凌厉狠辣、快如闪电,已经有机关人的手臂被剑光带到,虽是金铁所铸,也一样被削下一大片来,气得那人哇哇怪叫,不得不将机关人散开更广,攻势却更显疯狂,试图靠着数量优势绕过路宁的阻截。
楚王此时早认出这人是谁,高声示警道:“清宁院主小心,此乃是邪教星尊范蝉衣,守拙真人说他可能是百炼门旁支一脉!”
同时他对着正纷纷赶来他身边的众人道:“邪教此番大举进攻,非同小可,汝等快去调兵结阵,朱希若,传令成京内外各处兵营,提防教匪作乱!”
成京镇守朱希若、楚王傅李博元、觉圆和尚等纷纷应诺领命而行,指挥着反应过来的镇抚营中人结阵,将整个积翠轩围住。
至于那些成京城中的普通官员,此时哪里还敢立于危墙之下,纷纷逃散,只有一个身着紫袍的文弱官员未曾逃走。
此人不但未走,反而朝着楚王处走去,面上带着焦急神色,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对殿下说。
“嗯?”
路宁虽然正在用心对付机关人,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注意力从来不肯离开楚王左右,见状便觉有些不对。
毕竟范蝉衣虽然本领不凡,但路宁心中思量,劫王教此番大举来犯,目标绝非只是为了给供养和尚的徒弟出气,成京自楚王以下诸多负责平灭邪教的官员应当才是他们要杀之人。
故此他用眼角余光瞥见此情形,眉头便自一皱,先前这紫袍官员在众人前来敬自己酒时并未出现,只记得楚王介绍时提过,似乎是成京少尹王承业?也算得成京城里少有的从三品官员。
此时这个王大人明明身为文官,却不曾逃走,反而步步趋近楚王,路宁赤目碧眸的道门神通虽然不能用了,但还是以望气之法观之,果然一眼之下便发现端倪,怒斥了一声道:“好大胆的贼人!伏牛黄睛!”
原来望气法之下,邪教贼人无处遁形,那王承业身上根本没有凡人的浑浊之气与文武官员的官僚气、威风气,反倒是血光充盈,隐带妖气,显然身份有异,接近楚王的目的不问可知。
行藏被人喝破,但此人已然逼近到了楚王身前,只听得“王承业”怪笑数声,就地一个旋身,化为一个尖嘴圆头、朝天鼻孔的怪人,口中喷出一大团黄气,内中夹杂着腥臭星火,去势比电还疾,直奔楚王面门。
“呔,大胆!”
牛玄卿、黄公焞看去不过两个十岁未满的孩童,故此酒席宴上几乎无人注意,但他们俩得了老爷叮嘱,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楚王和百官附近,不敢有半分懈怠。
如今这“王承业”现出原身来,一身妖气四溢,伏牛童子连忙也一起现出妖魔真身来,却是双角峥嵘、阔口巨鼻,身高过丈的一条昂藏大汉,双手持着两柄紫金大锤,拦在那黄气之前。
那团黄气乃是怪人修行多年练就的一团鳖宝,威力甚大,牛玄卿也是妖怪出身,如今又得了道门真传,眼光不凡,早看出厉害,连忙将近年苦修的一气驱山法催至极限,尽数灌注到锤上,以顾应搬拦锤中的一式回马献瑞相敌,双锤正中黄气核心之处。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黄气轰然炸裂,其中的点点星火撞击在紫金大锤上,直如流星坠地,震得天摇地动,整座积翠轩屋瓦如雨点般飞落,梁柱间已透出细密裂纹,仿佛随时可能彻底坍塌。
原来那怪人乃是大梁某处河流之中修炼多年,成精作怪的一头大鳖,已经有天妖第四变易血境圆满的修为,此番乃是受了供养和尚蛊惑,来人间兴风作浪。
他仗着妖族变化之术,暗中害死并顶替了真正的王承业,在邪教掩护下潜入宴席,供养和尚、范蝉衣等先后出手,就是为了引走别人的注意力,最后的杀手,却是放在了这头鳖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