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路宁,依旧沉浸在方才出剑时的那种韵味当中,这些话虽然听在他耳中,却是充耳不闻。
直到刚才被弹飞到高空之中不知多远的玄雷剑终于落下,因为失去了主人的操控而自行飞动,最终落回到路宁手中,方才将其惊醒过来。
定了定神后,路宁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一切,马上明白了先前出剑之人非是敌人,却是道德宗孙霖!
此女俏生生地白了路宁一眼之后,方才对沈越青道:“还是沈姐姐瞧得清楚,这小滑头果然狡诈,连于太岳都没试出他来,要不是姐姐让我出一剑瞧瞧,只怕还不知道要被他哄骗多久。”
路宁苦笑一声,知道眼下说什么都是错的,故此老老实实闭口不言。
仲孙厌、马奇、石亦慎目光灼灼,上下打量着路宁,似乎从来不曾认识这位师弟一般。
顾明朗两眼望天,仿佛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终还是缄默不语。
在场中的三派内门弟子则全都哑口无言,深深震惊于路宁居然已然修成剑意,内心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甚至都没人在意到路宁所用的玄雷剑赫然乃是一口五阶中品的飞剑。
只有沈越青最为轻松,语气淡淡的问道:“李元阳师兄指点的你剑意?”
路宁不敢不答,连忙躬身回道:“正是,离开锁魔镜时师兄试演了一次玄都剑诀,小弟鲁钝,未能得玄都剑诀深奥高悬、归一执掌的意境,只是这一年体悟阴阳意境略有所得,方才剑光临头之时偶然试着发出一招寒电式,却不知道用的对与不对。”
深奥高悬归一执掌这八个字一出,在场修行过玄都剑诀之辈全都若有所感,便是仲孙厌与马奇都不住咀嚼其中深意。
沈越青看着路宁,心中忽有悔意,暗道如此良才美质,就不该在人前逼得他显露出来,自家藏起来多好?
如今一不小心露在人前,传扬了出去,只怕是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可惜事已至此,沈越青也只得藏起懊恼,半是好气半是好笑的说道:“若不是我听大师兄提起过你玄都剑诀颇得三昧,而你又偏偏一直不肯将这套剑诀使出来,引得师姐我疑惑,传音叫霖妹亲自出手试探,只怕你这小鬼头还不知道要藏到什么时候。”
路宁叫屈不迭,“师姐这却是冤枉我了,师弟自入道起就练的这套白猿剑诀,十年来熟稔之极,平素惯常拿来对敌,哪里有什么藏私的念头?”
“便是大师兄所授剑意,我日常练剑时根本用不出来,便偶有所得也似是而非,方才若不是被孙师姐吓得狠了,以为到了生死关头,这一剑怕也是使不出来的,怎敢在与人比试的时候随意使用?”
沈、孙二女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场中许多人听了此言则是心下发酸,暗骂一声不当人子。
要知道剑意乃是道门上乘剑术的根基,与魔门剑术的魔象并称,乃是修炼剑气雷音、炼剑成丝、剑光虹化、剑光分化等绝顶剑术的开端,正常修行之辈乃至专精剑法的剑修,都要在金丹之后才开始琢磨剑意的粗浅法门,元婴后方有所成。
譬如孙霖,别看她早已踏入半步元婴之境,也还未完全得到剑意的神髓。
路宁如今连金丹的门槛都没有看到,居然就能以一丝玄阴之电的剑意勉强抵挡孙霖这等半步元婴两剑,而且沈越青、仲孙厌等大高手还隐约看出,孙霖那两剑其实是以功力取胜,纯以剑意之菁纯而论,只怕还要膛乎路宁其后。
因此他这几句话一出,本就缄默的众人便更加说不出话来了,最后还是孙霖自己道:“你这小子,入道多久了?”
路宁老实回道:“小弟十四岁那年蒙恩师收为记名弟子,十七岁入的紫玄洞天,若以恩师收徒时算起,入道已有九年半了。”
他却是没有提起温半江罚他炼丹五年,不许提升境界修为的事情。
众人在心中默默一算,若是以修行时间计算,十年内真气大成晋入四境正是名门大派内门弟子的标准,若能还能在第四境内展现不俗潜力,便有真传弟子的资质。
路宁眼下只差眉心识海未开,距离四境可谓只有咫尺之遥,以其年纪与修行年头来说,修为真可算得不俗,虽比不得道魔九大派中那些杰出的妖孽之辈,在道门七宗这些次一等的门户中也是上佳弟子了。
只是路宁道行如此也就罢了,短短十年不到的时间,他到底何德何能,居然以微末道行练成如此剑术?
直到此时,在场所有人方信紫玄山大师兄李元阳所言不虚,虽然与传闻中超凡绝伦,更在道魔九大派杰出弟子之上的颜阕相比还有一定差距,但路宁也可称作是非同小可的剑术天才了。
孙霖瞧了瞧路宁,又看了看沈越青,不无酸意的道:“恭喜沈姐姐,你们紫玄山又出潜龙,只怕要不了几年,我还没元婴呢,此子就要一飞冲天了。”
沈越青并不答话,似乎魂游天外一般,却是想起前几年偶然间听仲孙还是马奇闲谈间曾经提起过有个师弟,入门之后被温师叔罚了烧火五年、不许他突破境界,仿佛说的便是眼前的路宁吧?
如此说来,这小子岂不是在五年不到的时间里,而且其中三年还是在人间自家修行,就将道行剑术都练到了如此境界?
想到此处,沈越青甚至觉得有些头疼,忍不住伸手在额角扶了一扶。
上一个让自己觉得自家是块破铜烂铁,如此头疼气恼的是谁?哦,对了,就是小阙师兄,他三岁时被师父抱上山来,调养了两年身体,然后五岁入道,七岁就入了四境,九年磨砺后在十六岁成就上品金丹,又三十年金丹圆满,区区百年不到便自成就元婴……这样一算,路宁似乎又没那么妖孽了。
沈越青稳了稳道心,扫视了一眼殿中诸人,见大家脸色仿佛开了染布铺,赤黄青绿什么颜色都有,孙霖与顾明朗看向路宁亦是目光灼灼,更觉得今日自己有些孟浪了,为了满足自己一点好奇心揭穿了路宁的底细,颇有些对不住自家这个师弟。
因此她略略看了路宁一眼,开口道:“师弟,先前有言在先,你若偷奸耍滑,便要记下一顿打,故而今日这顿打,师姐不得不记在心中。”
路宁干笑道:“师姐慈悲,师弟下次再不敢了也。”
沈越青却不理会他的求饶,“只是你到底赢了于师弟,还能接下你孙师姐两剑,算是修行十分努力,做师姐的也当有鼓励之意。”
说到此处,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还被路宁倒擎在手中的玄雷剑,“师姐可没温师叔那般豪阔,也不似李元阳师兄有本事指点你剑术,瞧你刚才弄破了道袍,便赠你一领新道袍吧!”
说罢,沈越青将玉指一点,射出一道黑光落在路宁身上,光华敛去,路宁身上便多了一领道袍,也如他惯着的紫玄山道袍一般色泽纯黑,但是式样大不相同。
此袍黑地云纹,也不知什么东西织就,领口袖口处微微泛起紫光,却是用紫色丝线锈出各色花纹,左边大袖上一团大日,右边则是皎月一轮,穿在路宁身上,顿时令他原本的书生气质少了许多,而是平添了三分道韵。
“虽然是师姐厚赐,但如此宝物,小弟怎好领受?”
道袍才一上身,路宁便隐隐瞧出这件道袍质地不凡,内中竟有层层叠叠的禁制在内,显然是一件入了品阶的法衣,当着众人不好以真气试探,却也知道非同小可,自然不好就此收下。
他正推辞间,便听沈越青笑道:“这道袍是用道门阴阳法诀所炼,约莫有四阶下品,师姐得了许久,只是我不喜欢这衣服颜色太暗,纹饰陈旧,你学的阴阳有无形真气,倒与袖上日月相符,天然便是你穿着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