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望着仍在渗漏的炼炉和地上凝固的铁块，陷入一片沉寂。
陈飞这时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冒进——
理论知识再丰富，缺乏实践终究是空中楼阁。
铁中棠仔细查验后，上前禀报：
“三少爷，炉壁厚度不均，受热后膨胀不一致导致开裂。
高温气体从裂缝喷出，使得坩埚受热不均而破裂。”
陈飞深吸一口气，坦然道：
“我疏忽了，理论终究要靠实践来验证。
铁伯，您经验丰富，接下来还请您多指教。”
铁中棠连忙躬身：“老奴不敢。
三少爷的理论让老奴大开眼界，这些建造的细节是我们的事。”
王海却笑着打圆场：“三公子，其实您已经成功了。
区区凡火就能融化铁水，这之前可是只有灵火才能做到。”
众人重新围拢过来商讨改进方案。
这时，陈飞注意到鼓风的壮汉们已经气喘吁吁，
这才意识到人力鼓风的局限。
或许……该想办法改进鼓风装置了。
思索片刻后，陈飞决定放手让经验丰富的铁匠们去摸索：
“铁伯，后续的试验就交由您全权负责。
等炉子能正常运转了再通知我，我先去解决鼓风的问题。”
接下来的三天，工坊内不时传来试验失败的消息。
而陈飞则专心研究鼓风装置，设计了一套齿轮传动系统来减轻人力负担。
第三日傍晚，铁中棠满脸喜色地找到陈飞：
“三少爷，成功了！铁水已经在炉中存续半个时辰，没有任何问题！”
陈立即赶往工坊，只见炉火正旺，坩埚中的铁水翻滚着暗红色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准备去除浊气。”陈飞下令。
同时亲自执起一根特制的长柄铁棍，插入铁水中缓缓搅动。
突然，他皱起眉头——
铁水表面浮现出一些不寻常的黄绿色浮渣，还伴随着刺鼻的气味。
“等等，先停一下。”
他抬手制止了正要添加铁矿粉的铁中棠，
“铁伯，这些黄绿色的浮渣……以前可曾见过？”
铁中棠凑近观察，脸色顿时凝重：
“根据这气味，应是硫浊之气！
以往只有用特定矿脉的矿石时才会出现，极难去除。
这会使钢材发脆，难以锻造。”
“应该是硫磺！”
陈飞心中一动，想起前世钢铁冶炼中去硫的工艺：
“取些石灰石粉来，要细细研磨过的。”
虽然众人不解其意，但还是很快取来了石灰石粉。
陈飞小心地将粉末撒入铁水中，
只见石灰石粉与硫渣迅速结合，形成灰黑色的浮渣。
“快撇去这些浮渣！”陈飞急忙吩咐。
学徒用特制的长柄勺子小心地撇去表面浮渣。
令人惊喜的是，随着浮渣被去除，那股刺鼻的气味也明显减轻了。
铁中棠惊叹道：“三少爷连硫浊之气都能祛除？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陈飞微微一笑：“现在可以继续去除碳浊之气了。”
他重新开始搅拌铁水，铁中棠适时加入铁矿粉。
接下来的过程顺利了许多，铁水逐渐变得纯净，颜色从暗红转为亮白。
陈飞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长舒一口气：“可以出炉了。”
铁水被小心地浇入模具，冷却后敲开。
一块银亮色的铁锭呈现在众人眼前，质地均匀细腻，闪着金属光泽。
铁中棠颤抖着手抚摸铁锭表面，又取来小锤轻轻敲击。
听着清脆悦耳的金属声，老铁匠激动得热泪盈眶：
“这质地，这声响……
老奴打铁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铁坯！”
王海和李炎也激动不已：“三公子，我们成功了！
不仅祛除了碳浊，连最难缠的硫浊都解决了！”
陈飞看着那块银亮色的铁锭，心中却七上八下。
前世他只是在视频中见过炼钢过程，
这块铁锭到底有没有达到钢的标准，他实在没有把握。
“立即安排测试。”陈飞压下心中的忐忑，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们要用最严格的方法来检验这块铁坯的成色。”
铁中棠立即领会，吩咐学徒们准备测试器具。
很快，工坊中央清出一片空地，各种测试工具被依次摆放整齐。
“先试刀砍。”陈飞示意道。
李炎提起军中制式战刀，运足力气向铁锭猛砍下去。
“铛”的一声震响，火星四溅。
众人急忙围上前查看——
战刀刃口崩缺了一个大口，而铁锭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好硬！”铁中棠忍不住赞叹，但随即皱眉，
“不过光硬不行，还得有韧性。”
接下来进行锤击测试。
铁锭被固定在铁砧上，两名壮汉轮流用重锤轰击。
每击一次，铁锭就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连续锤击十余下后，铁锭只是微微变形，丝毫没有开裂的迹象。
“韧性也不错。”王海点头称赞，“看来去硫浊确实有效。”
最后是最关键的淬火测试。
铁锭被重新加热至红热状态，
然后用铁钳夹起，猛地浸入旁边的水槽中。
“嗤——”
一阵白雾腾起，铁锭在水中发出剧烈的嘶鸣。
待完全冷却后取出，只见铁锭表面依然光滑，没有任何裂纹产生。
“淬火不裂，百炼成钢！”李炎忍不住击掌赞叹。
然而陈飞仍然觉得不够：“再做一个弯曲测试。”
学徒将铁锭锻打成一根铁条，固定在夹具上进行弯曲测试。
铁条被慢慢弯成弓形，在达到一个惊人的弧度后才“啪”的一声断裂。
“断口均匀细密，没有杂质。”
铁中棠仔细检查断口后，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三少爷，这不比上好的千锻钢差！”
陈飞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他转身对众人说道：“记住今天的每一个步骤。
去硫浊的石灰石粉要研磨得足够细，
添加的时机和分量都要精确把握。”
“三少爷放心，”铁中棠郑重承诺，
“老奴会把这些要点都记下来，形成规程。”
王海和李炎相视一笑，上前拱手道：
“恭喜三公子成功炼出千锻钢。
此事若传出去，必将震动整个炼器界。”
“这钢不是锻造出来，千锻钢的说法不合适，就叫玄钢吧！”
陈飞笑着摇头道：“还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此事必须保密，在我们具备足够实力之前，不宜声张。”
他看向炉中仍在燃烧的火焰，
“现在，我需要你们继续实验，把这个工艺完善到每一个细节。”
“记住，不同浊气比率，玄钢的特性是不一样的！“
第017章 首批锐器
第一炉玄钢炼制成功，陈飞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这证明他的思路完全可行——
前世技术在这个修真世界一样可行。
接下来的日子，陈飞只负责指出大方向，
将具体工艺的完善全权交给铁中棠与王海、李炎三人。
他们需要摸索不同浊气含量对玄钢特性的影响，找到最适合制作兵器的配比。
十天后，陈飞看着工坊内整齐排列的新制兵器，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吩咐准备一辆马车，将这些新鲜出炉的刀枪剑戟装车，直奔地门关而去。
地门关帅帐内，韩平仔细查验着这批新兵器。
他拿起一柄长刀，手指轻弹刀身，听着清脆的回响；
又取过制式战甲试刀，只见刀锋过处，甲胄应声而裂。
韩平眼中闪过惊喜之色，
虽说在锐器中只能算初级水平，但胜在炼制成本低廉！
他放下长刀，目光灼灼地看向陈飞：
只要铁料充足，真能大批量快速炼制？
陈飞自信点头：正是。
如今工艺已经成熟，日产三十件不在话下。
若扩大工坊规模，产量还能进一步提升。
韩平抚掌大笑：天助我也！
如此一来，我军将士再不用为兵器发愁了！
他当即下令：立即扩大工坊，全力生产！
需要什么尽管开口，镇妖军全力支持！
陈飞却道：大帅，眼下最缺的还是铁料。
若要扩大生产，须得开辟新的铁料来源。
韩平沉吟片刻：此事本帅来想办法。
边境线上有几个小型的露天铁矿，
虽然产量不大，但应该能解燃眉之急。
离开帅帐时，陈飞心中充满希望。
玄钢的成功，证明科学思维在这个世界的可行性。
穿越竟然不给系统，那老子就是系统。
陈飞走后，韩平当即命李勇将这些新到的锐器根据军工发放下去。
校场上，十六把玄钢兵器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得到新兵器的军士们欣喜若狂。
一位队长模样的中年修士，激动地抚摸着手中的长枪：
这可是真正的锐器！没想到俺这辈子还能用上这等宝贝！
而那些没分到的将士们则眼巴巴地望着，有人忍不住问道：
李将军，下一批什么时候能到？
李勇笑着安抚：大家别急，这只是第一批样品。
大帅说了，好好表现以后咱们每个人都能配发！
就在新兵器发放后的第三天，地门关外突然响起急促的长啸声——
妖兽再次来袭！
关墙上，韩平凝望着远处扬起的尘土，沉声下令：全体戒备！
这场守城战从清晨持续到黄昏。
虽然有了充足的粮草，但十六把锐器在数千守军面前实在是杯水车薪。
更致命的是，军中符箓、丹药严重短缺，许多受伤的将士得不到及时救治。
当最后一波妖兽被击退时，夕阳的余晖洒在残破的关墙上，映出一片惨淡的景象。
战后清点，阵亡二十八人，重伤五十，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帅帐内，气氛凝重。
韩平缓缓扫过众将，沉声道：阵亡二十八人...比上次少了近半。
公孙铭擦拭着剑上的血迹，难得地露出一丝欣慰：
若不是那十几把锐器，伤亡恐怕会更重。
陈家这次真是帮了大忙。
淳于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咧嘴笑道：
那些小子们拿着新兵器，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有个队长一刀就劈开了铁甲犀的硬皮，
要搁以前，非得三五个人合力不可！
诸葛明轻抚胡须，眼中闪着精光：
更重要的是，这些兵器造价低廉，可以大批量装备。
假以时日，我镇妖军的战力必将翻倍提升。
韩平望向关内方向，语气中带着罕见的温和：
传令，以本帅的名义给陈家送去谢礼。
另外，通知陈飞，铁矿之事已有眉目，让他尽快来商议。
虽然伤亡依旧令人心痛，但这一次，
将领们的眼中不再是以往的绝望，而是充满了希望。
他们知道，有了陈家的帮助，地门关正在迎来转机。
而此时关墙上的士卒们，虽然疲惫不堪，
但将士们却吃着热腾腾的饭团，兴奋地交流着战斗心得。
这一战，他们看到了希望。
夜色渐深，地门关内依然灯火通明。
伙房里飘出阵阵米香，炊事兵们正在准备热腾腾的宵夜。
关墙一角，几个刚换防的士兵围坐在一起。
一个年轻士兵满足地喝着稀饭：能吃饱饭打仗，这感觉真好！
脸上带伤的老兵压低声音：
听说这些粮食和那批新兵器，都是陈家从地下坊市弄来的。
陈家不愧是本地大族，门路真广。
地下坊市？另一个士兵好奇地问，那不是见不得光的地方吗？
你懂什么！老兵瞪了他一眼，
正经渠道能弄来这么多好东西？
听说陈家为了这批货，把家底都掏空了。
校场另一边，李勇正在巡视。
听到士兵们的议论，他暗自点头。
这正是大帅想要的效果——
既提升士气，又不暴露玄钢的秘密。
这时，传令兵快步走来：李将军，大帅请您去帅帐议事。
帅帐内，韩平正与众将研究地图。
见李勇进来，他指着地图上一处标记：
这个露天铁矿距离地门关约五十里。
明日你带一队人马，护送陈家的人去实地勘察。
诸葛明补充道：记住，对外就说是在勘探新的防御工事地点。
铁矿之事，暂时不能走漏风声。
末将明白。李勇抱拳领命。
与此同时，陈家农庄内，陈飞正在工坊查看新一批锐器。
铁中棠汇报完改进成果后，陈飞交代道：
铁伯，地门关附近发现一处露天铁矿，
明日您带几个得力助手随李将军前去勘察。
铁中棠略显诧异：三少爷不亲自去？
陈飞笑道：采矿之事您比我在行。
我留在工坊继续改进冶炼工艺更重要。
他压低声音，记住，此行要保密，
对外就说是在帮镇妖军勘测地形。
铁中棠顿时会意：老奴明白。
第二日清晨，李勇带队来到农庄。
见到整装待发的铁中棠，他默契地点头：
铁师傅，这次要麻烦您帮忙勘测地形了。
铁中棠心中激荡，从来没有修士对凡人如此看重，急忙抱拳道：
将军客气，能为镇妖军效力是老奴的荣幸。
声音中带着颤抖。
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陈飞转身回到工坊。
傍晚时分，铁中棠返回农庄，兴奋地汇报：
三少爷，确实是好矿！开采也容易。
老奴已经规划了开采方案，可以借着修建防御工事的名义暗中进行。
陈飞满意地点头：就按您说的办。开采事宜全权交由您负责，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望着铁中棠离开的背影，陈飞补充一句：
“招募流民，优先拖家带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