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接管后的四合院,彻底变成了一座无形的囚笼。高高的院墙之上拉起了铁丝网,唯一的院门日夜有双岗把守,岗哨上的机枪虎视眈眈。每天只有极短的时间,允许住户在日军监视下排队领取一点少得可怜的、几乎是泔水般的“配给粥”。
恐惧和绝望如同瘟疫般蔓延。住户们变得更加沉默和麻木,彼此之间甚至连眼神交流都充满了猜忌和防备。谁也不知道身边的人会不会为了多吃一口粥,而向日本人告发什么莫须有的“线索”。
张启明严格遵循着周大伯“扮猪吃虎”的指示。他整天缩在西厢房里,大部分时间躺着“养病”,偶尔出去领粥时,也总是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眼神躲闪,一副被彻底吓破胆的样子。领到的那点清可见底的粥水,他喝得小心翼翼,甚至故意洒出一些,显得格外珍惜又笨拙。
他的表演成功地骗过了大多数日本兵和伪军,在他们眼里,这个瘦弱胆小的少年毫无威胁,甚至懒得在他身上多费口舌。
但张启明暗地里的活动从未停止。借助玉佩空间的那一点点“保鲜”功能,他极其节省地利用着之前藏起来的那点混合面和半个白面馒头(确认无毒后),配合着日益精进的辟谷法门和血脉之力,勉强维持着身体最基本的能量需求,甚至还在缓慢地恢复和壮大。
大部分时间,他都在修炼。黑石板上的符文早已运用纯熟,他开始尝试更精微的操作,比如用血脉之力模拟出更复杂的符文结构,或者同时沟通玉佩和蝈蝈笼子模型。对地脉的感应也从未间断,虽然无法再像那晚那样清晰“看到”,但仍能模糊感知到其整体的稳定状态,这让他安心。
第三天夜里,地气彻底平稳。他趁着巡逻哨换岗的短暂间隙,如同狸猫般溜到屋后,小心翼翼地将青铜钥匙从石板上拔了出来。钥匙入手冰凉,那股与地脉的强烈联系已然切断,恢复了古朴神秘的模样,只是表面似乎多了一层温润的光泽。
他将钥匙再次藏入蝈蝈笼子,收回玉佩空间。完成这件事,他心中的一块大石才算落地。
日子在压抑中一天天过去。张启明像个最耐心的猎人,默默观察着这座囚笼里的众生相。
日本兵凶残而冷漠,伪军则大多色厉内荏,偶尔会偷偷克扣本就不多的粥水,中饱私囊。那个日本军官又来过几次,脸色一次比一次阴沉,显然外面的搜捕毫无进展,而院子里的“异常”也仿佛从未发生过,这让他极其 frustrate。
住户们则展现出了人性最真实的一面。王婶子似乎为了多捞一口稠的,开始有意无意地往发粥的伪军身边凑,说些低俗的玩笑;李大姐依旧沉默,却会趁人不注意,将碗底最后一点沉淀的米渣倒进小石头的破碗里;房东变得唯唯诺诺,对日本兵和伪军的要求不敢有半分违逆;还有那对平时不怎么起眼的年轻夫妻,丈夫似乎病得更重了,妻子整日以泪洗面,却无人能帮。
张启明还注意到,那两个死去的“亲戚”的屋子被日军贴了封条,但有那么一两次,深夜时分,他似乎看到有黑影悄然潜入过那两间屋子,似乎在搜寻什么。是日军自己的人?还是“它”组织派来了新的接替者?不得而知。
这种僵持而危险的局面,在一天下午被突然打破。
一群如狼似虎的日本宪兵突然冲进院子,直接撞开了李大姐的房门!不由分说地将她拖了出来,罪名是“私通乱党”!
证据?据说是在她屋后的墙缝里,搜出了半张没烧干净的、印有抗日标语的传单!
李大姐脸色惨白,拼命挣扎哭喊:“冤枉!那不是我的!我不知道是谁塞进来的!冤枉啊!”
没人相信,也没人敢出声。日本宪兵粗暴地将她捆绑起来,拖出了院子,只剩下她绝望的哭喊声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
院子里死一般寂静。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兔死狐悲的恐惧。
张启明的心揪紧了。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传单绝对是栽赃!是日本人为了打破僵局、杀鸡儆猴,或者是为了逼问出什么而故意制造的借口!李大姐凶多吉少。
这件事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令人窒息。人们更加不敢交谈,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当天夜里,张启明再次听到了那熟悉的、轻微的三声叩击。
又一个纸团丢了进来。
“李,恐难救。勿妄动。粮将至,忍。”
字迹依旧潦草,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无奈和决绝。
周大伯他们知道李大姐的事,但他们无能为力,并且警告张启明绝不能冲动。同时,也预示着新的粮食即将通过秘密渠道送达。
张启明捏紧了纸条,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无力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他拥有了一丝超凡的力量,却依旧无法改变这残酷的现实,无法拯救一个就在身边的、曾给予他温暖的人。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个人的力量在时代的洪流和组织的暴力面前,是多么的渺小。
变强!必须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打破这囚笼,强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将纸条咽下,目光投向窗外探照灯划过的冰冷夜空,眼神中褪去了最后一丝稚嫩,只剩下冰冷的坚毅和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