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收容所的真相
林夏把护士服的袖口挽到肘部,消毒水的气味呛得她喉咙发紧。怀里揣着张凯刚塞给她的磁卡——能刷开收容所三层所有“观察室”的门,卡面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走廊的声控灯坏了大半,只剩应急灯在头顶发出昏黄的光,照得墙壁上的水渍像一道道蜿蜒的血痕。
她刚走到307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喊,不是孩子的声音,带着成年人的嘶哑。刷开磁卡的瞬间,铁门发出“咔哒”的闷响,哭声戛然而止。房间里靠墙摆着三张铁架床,其中两张躺着人,盖着印着编号的薄被,第三张床空着,床单上却有片深色的污渍,边缘已经发黑。
靠门的男孩突然弹坐起来,林夏认出是上周在社区广场见过的小宇,他的手腕比记忆里细了一圈,手环松松垮垮挂在上面,屏幕暗着没亮。“你是谁?”他的声音发颤,却死死盯着林夏胸前的护士牌——那是张凯用旧牌改的,照片换成了林夏的侧脸,名字栏写着“临时护理员”。
“来换营养液的。”林夏举了举手里的输液袋,透明液体里漂着絮状沉淀,和她昨天在规则组文件里看到的“代谢抑制剂”成分描述一模一样。小宇的眼神变了变,没再说话,默默躺回床上,掀开被子露出胳膊上的针孔——密密麻麻的,新旧交叠,最新的一个还在渗血。
靠窗的床上躺着个女孩,看着不过十二三岁,脸色白得像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林夏走近时,发现她的手环亮着刺眼的红光,屏幕上的数字还在跳:“体重28.5kg…28.4kg…”每跳一次,女孩的眉头就蹙紧一分。林夏假装调输液阀,指尖悄悄碰了下女孩的手背,冰得像块石头。
“她昨天开始就没说话了。”小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医生说…是‘代谢耐受期’,过了这阵就好了。”可他的眼神却飘向墙角的垃圾桶,里面扔着半盒没吃完的营养剂,包装和林夏手里的一模一样。
林夏的目光扫过房间角落的金属柜,柜门虚掩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记录册。她假装整理床铺,趁机拉开一条缝——最上面的册子封皮写着“3月观察日志”,翻开的那页印着表格,每一行都对应一个孩子的名字,后面跟着“注射剂量”“体重变化”“精神状态”,小宇的名字后面标着“剂量调整:1.2ml\/次,每日3次”,而靠窗女孩的那行,剂量栏写着“2.0ml\/次”,备注栏用红笔写着“耐受增强,拟增至2.5ml”。
“换好了。”林夏把换下的空袋塞进医疗车,指尖不小心碰到女孩的手环,屏幕突然亮起绿光,弹出一行小字:“警告:受试者生命体征低于阈值,建议终止实验”。可下面还有一行人工手写的批注,用的是规则组专用的蓝色墨水:“继续观察,记录极限数据”。
刚走出307室,走廊尽头的铁门突然“哐当”一声被推开,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推着推车走来,上面放着十几个注射器,针头闪着寒光。林夏赶紧侧身贴墙站着,听见其中一人说:“309那小子今天闹得厉害,得加剂量…不然明天的数据没法交。”另一人冷笑:“怕什么?反正这些‘异常个体’,本来就是用来测极限的,死了直接填‘代谢崩溃’就行。”
林夏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她想起张凯给的磁卡能开“实验记录室”的门,就在走廊尽头。握着磁卡的手心全是汗,卡面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记录室的门比观察室厚重得多,推开时发出生锈的“吱呀”声,像在哭。里面没有窗户,只有一排排金属架,摆满了黑色文件夹。林夏随手抽出最上面的一本,封面上写着“16岁以下受试者数据汇总”,翻开第一页就是张表格,标题刺眼——“代谢锁定酶注射与体重衰减速率相关性研究”。
表格里每个名字后面都附着照片,有的孩子她认识,是上个月还在社区公园踢足球的男孩,现在照片里的人颧骨突出,眼窝深陷。数据栏里,“初始体重”大多在40kg以上,“最终记录”却普遍低于30kg,后面跟着红色的“终止原因”,大半写着“代谢衰竭”,少数写着“数据达标,转入长期观察”。
她翻到中间,突然看见一张熟悉的照片——是张凯的表弟,去年还跟着他们一起摘过樱桃,照片里的少年笑得露出虎牙。他的“最终记录”写着“27.3kg”,终止原因是“自发性器官衰竭”,日期就在上周。林夏的手指顿住,指腹蹭过照片里少年的笑脸,突然发现文件夹边缘夹着张纸条,是用撕下的处方笺写的:“16岁组对酶剂敏感度是成人3倍,建议优先选择15-16岁受试者,数据增长最快”。
身后传来脚步声,林夏赶紧把文件夹塞回原位,抓起最底下一本封面破损的册子藏进护士服口袋,快步走出记录室。关门的瞬间,她看见那两个白大褂走进309室,里面立刻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夹杂着注射器掉落的脆响。
走到走廊拐角,林夏才敢翻开那本破册子,第一页就用铅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像个孩子的笔迹:“他们给哥哥打了针,哥哥说冷…后来哥哥就不说话了,手环上的数字一直掉…掉成26的时候,哥哥就不动了…”字迹被泪水晕开了大半,后面还画着个哭脸,眼睛画成了两个叉。
林夏捂住嘴才没让哭声漏出来。应急灯的光落在册子上,她突然发现纸页边缘有淡淡的荧光,对着光看,隐约能看见用牛奶写的字:“别信白大褂,他们给的药会吃骨头…仓库后面有通风管,能通到外面…”
这时,口袋里的磁卡突然震动——是张凯发来的消息:“快走,他们要查岗了。”林夏把册子塞进护士服内袋,转身往楼梯口走,经过307室时,听见小宇在里面低声说:“她口袋里有光…像上次那个姐姐藏的本子一样…”
她的脚步顿了顿,应急灯的光恰好照在307室的玻璃窗上,映出自己苍白的脸。原来孩子们什么都知道,只是被恐惧堵着嘴,只能在暗夜里用指甲在床板上刻下求救的信号,用牛奶写秘密,用眼神传递警告。
走到楼梯口,林夏回头望了眼走廊深处,309室的哭喊已经停了,只剩下白大褂的说话声:“这组数据不错,明天上报‘达标’。”她攥紧了口袋里的册子,指节泛白——原来所谓的“收容所”,从来不是临时安置的地方,而是用孩子的体重和生命喂养数据的实验室,那些亮着红光的手环,根本不是监测工具,是计数的沙漏,每跳一个数字,就离终点近一步。
楼梯间的风吹起她的护士服衣角,林夏摸了摸内袋里的册子,纸页边缘的荧光在黑暗里轻轻闪着,像濒死的星星。她突然想起张凯说的话:“这些孩子的手环信号被屏蔽了,外面收不到他们的豁免请求。”原来不是收不到,是被藏起来了,藏在这些冰冷的铁架床和数字背后,藏在每一个被刻意压低的哭声里。
她快步下楼,护士鞋踩在台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和远处309室传来的“咔哒”声——像是有人在合上记录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在空旷的楼梯间里荡开,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