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屏幕上的曲线还在跳动。那个适配体的瞳孔扩散已经恢复,但心跳频率比正常值高出十二次每分钟。我盯着监控画面,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苏晴推门进来时,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她站到我旁边,声音压得很低:“陈锋今天凌晨三点十七分离开宿舍,去了东侧通风井通道。他没有登记外出,也没有携带通讯设备。”
我没有回头。通风井的信号变化和适配体的生理波动同步发生过三次。现在这个时间点,不可能是巧合。
“他最近几次外出的时间都集中在凌晨三到四点。”她说,“而且每次持续十八分钟整。刚好够完成一次短频数据传输。”
我把主屏切换到日志记录界面。系统显示过去三天有三次未授权的数据外传,每次都是十八秒,间隔精确到分钟级。加密协议没被破解,说明是内部合法权限触发的操作。
“调出陈锋的生物节律数据。”我说。
苏晴接入医疗数据库。屏幕上出现一条脑电波图谱。浅睡眠阶段,θ波出现了规律性震荡,周期为36小时一次,振幅稳定上升。这种模式我在灰点的资料里见过——远程意识诱导的标准特征。
“他不是自愿的。”我说,“有人在用他的身体做中继。”
苏晴点头。“神经扫描结果显示,他的自主神经反应滞后于外部刺激。就像接收指令后再执行动作,中间有延迟。”
我们沉默了几秒。
“如果他是信道,那目标是谁?”她问。
“是我们刚发现的那两个种子适配体。”我回答,“灰点需要确认他们是否觉醒。而陈锋的位置正好能接触到训练区的所有原始数据。”
我打开零域感知模块,将能量场缓缓展开。整个指挥中心的传感器进入联动状态。空气中有微弱的能量扰动,来自东区交接点方向。那是陈锋常去的地方。
“启动干扰场。”我说,“只覆盖备用通道区域,不要影响其他系统。”
苏晴操作终端,设定屏蔽参数。几分钟后,警报弹窗亮起:二十一点十七分,陈锋再次接近东侧通风井。他手里拿着终端,反复刷新信号界面,动作僵硬。
“他在尝试重建连接。”我说。
“要不要直接切断他的权限?”
“不行。”我摇头,“一旦中断,灰点会知道暴露了。他们可能会启动备用方案,比如远程激活适配体。”
苏晴皱眉。“那怎么办?”
“先打断信号循环。”我说,“你之前提过的镇静剂方案,还能用吗?”
“可以。微量注射不会损伤神经,但能抑制θ波震荡。只要让他错过一次校准周期,就能打乱远程控制节奏。”
“做吧。”我说,“我陪你去。”
我们穿过生活区时,路灯刚亮。居民们在各自岗位上忙碌,没人注意到我们的路线偏移。陈锋的宿舍在科研楼后侧,独立单间。门锁识别我的权限后自动开启。
他正坐在桌前写东西,听见动静抬起头。
“林工?”他放下笔,“这么晚了?”
“例行检查。”我说,“最近大家压力大,苏医生来做个基础评估。”
他没反对。苏晴取出一支药剂,在他手臂注射。过程很快,几乎没痛感。
“这是什么?”他问。
“增强睡眠质量的营养剂。”苏晴说,“最近很多人反映休息不好。”
他点点头,没再追问。
我们离开后,我在终端设定了六小时复查提醒。回到指挥中心,立刻调取第64章缴获的灰点文件。关键词“意识中继体”跳出来,描述内容与当前情况完全吻合:每隔36小时需进行一次定向能量校准,误差不超过8分钟。
下一次激活窗口在明晨三点四十二分左右。
“老周布的监听网还在运行吗?”我问。
“一直开着。”苏晴说,“所有重点区域都有隐蔽录音和热源追踪。”
我调出布防图。七条线路交叉覆盖科研区、训练区和隔离区周边。其中两条线经过陈锋宿舍门口。
“启用双轨预案。”我说,“对外防御不变,对内增加监听密度。但不要标记陈锋的名字,用代号‘K-7’替代。”
她照做。
屏幕上的数据流重新排列。新的监控标签生成,旧的日志被归档。系统现在只会记录异常行为,不会主动预警。
“你觉得他还保留意识吗?”苏晴突然问。
“不清楚。”我说,“但从他配合检查的态度看,至少表层认知还是正常的。灰点可能只用了他潜意识的部分通路。”
“那如果我们反向追踪信号……”
“风险太大。”我打断她,“现在动手,等于告诉对方我们知道了一切。他们会立刻调整策略,甚至放弃陈锋,转而攻击更脆弱的目标。”
她沉默了一会儿。“所以只能等?”
“不是等。”我说,“是在等一个能让我们掌握主动的机会。下一次信号激活时,我们要准备好接收端口,把他们的数据流引到假模型里。”
她明白过来。“制造虚假反馈?让他们以为适配体还没觉醒?”
“对。”我说,“同时让真正的适配体继续训练,但改用离线模式。所有输出数据加密存储,不联网。”
她开始设置虚拟响应程序。我则重新检查零域的防护层。湿地施工时埋下的屏蔽结构还在,可以临时扩展到科研区范围。
凌晨一点二十三分,系统提示陈锋翻身两次,呼吸变深。θ波开始缓慢抬升,但幅度比之前小。药物起了作用。
两点半,他的体温下降0.3度,心率趋于平稳。远程信号尝试接入三次,均因频率错位失败。
三点四十一分,外部热源监测捕捉到一组移动信号。三个点出现在东边界外围,停留七分钟后撤离。轨迹仍是Z字形。
“他们在等回应。”我说。
苏晴看着屏幕。“这次没收到确认,会不会怀疑?”
“会。”我说,“但他们不会马上放弃。这类装置通常有冗余机制,比如延长校准窗口,或者提高信号强度。”
我打开应急通讯面板,手指悬停在封锁协议按钮上方。只要按下,整个核心区就会进入重力场封闭状态,任何无线信号都无法穿透。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三点五十分,最后一次探测信号发出。持续时间比以往长了五秒,频率略有偏移。应该是系统在尝试纠错。
我没有动作。
苏晴低声说:“他们可能要换方式了。”
“换也好。”我说,“新方式意味着新漏洞。只要他们还想连回来,我们就有的打。”
她看了我一眼。“你不打算通知其他人?”
“暂时不用。”我说,“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万一还有别的信道没挖出来,消息走漏就麻烦了。”
她点头,把加密报告上传到私人分区。标签写着“常规药物干预记录”,内容只有我们能解码。
我盯着多屏监控。陈锋仍在睡觉,生命体征稳定。隔离区的两个适配体也无异常。外围红外系统没有新的热源靠近。
时间走到四点零七分。
我调出明天的工程排班表,把人工湿地巡护任务照常发布。又更新了物资分配清单,确保一切看起来和往常一样。
苏晴起身准备回医疗站。“六小时后复查陈锋的状态。”
“去吧。”我说,“有事我会叫你。”
她走了。指挥中心只剩我一个人。
我打开个人终端,在最新日志底部加了一行备注:高危潜在信道,待触发反制。
然后切换到隔离区摄像头。那个睁过眼的适配体正躺在床上,背对着镜头。他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像是在数什么东西。
我放大画面。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又闭上。
我没有看清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