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富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拽着儿子的胳膊，就想赶紧离开。
他肠子都悔青了，就不该听儿子的跑来这一趟。
“爹！你放开我！”
张小田却猛地挣脱了父亲的手，小伙子脸憋得通红，像是豁出去了。
他上前一步，对着张野，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叔！我……我实话跟您说吧！我……我和前沟村的一个女孩好上了。”
“可就在一个星期前，那个女孩的亲生父母找来，不仅把她带到了里，还给她安排到了咱们轧钢厂！”
“她父母说，想娶她女儿可以，只要我能成为工人，哪怕是学徒工也行！”
“所以，我……”
这话一出，不仅张野愣了一下，连张有富都傻眼了。
他没想到儿子就这么把最丢人的事说出来了。
张小田梗着脖子，脸臊得通红，但还是硬撑着说下去：“我……我就想着，求求小叔您，看在同村同宗的份上，能不能……”
“能不能请您这儿给我找个工作，临时工也行！什么脏活累活我都愿意！”
“我不要正式工，就临时工就行！”
“您放心，我不会让您白帮忙的！这是家里的所有钱，我知道不够，但我可以把工资给您！”
张小田掏出一沓钱递到张野面前。
钱很多，可几乎都是毛钱。
最大的也只不过是一块钱。
总数恐怕连五十块钱都不到。
张小田死死咬着嘴唇，低着头，不敢看张野，耳根子都红透了。
张有富在一旁气得直跺脚，觉得他家的脸都被儿子丢尽了，跑来求人竟然是为了个女人！
张野看着眼前这个因为爱情，而鼓起巨大勇气的年轻人。
倒是没觉得可笑。
张野沉吟了片刻，开口问道：“就为了这个？”
张小田猛地抬头，点头道：“就……就为这个！小叔，我保证好好干，绝不给您丢人！”
“临时工？”
张野看着张小田，问道：“你刚才说那个女孩被她父母安排到我们轧钢厂了，她叫什么？她的亲生父母是干什么的？”
张小田见张野问得详细，仿佛看到了希望，连忙回答：“她叫赵娟！”
“原来叫李招娣，是被前沟村老李家捡回去养的。听说……听说她爸是轧钢厂的一个车间主任，叫赵德贵！”
赵德贵？
车间主任？
张野愣了一下。
这名字听上去很熟悉。
可一时之间，他没想到起这个人是谁。
“小舅，赵德贵是钳工车间主任，我以前工作的那个钳工车间！”
就在这时，贾东旭上前低声说道。
“原来是他？”
张野想起来了，赵德贵是钳工车间的主任，为人也算正派，在厂里资历很老。
如果是他的女儿，那提出未来女婿至少得有个工人身份的要求，在这个年代确实是很普遍的想法，不算过分。
张野的目光重新落在张小田身上。
看着他手里那攥得紧紧，皱巴巴的一沓零钱，心里明白，这恐怕是他们一家人省吃俭用攒下的全部积蓄了。
“钱你拿回去。”
张野语气平静地说道：“我帮你问问工作，不图你这个。”
张小田执拗地举着钱，眼圈发红，声音带着恳求：“小叔，我……”
“闭嘴！”
张有富赶紧上前，对着张野尴尬地赔笑道：“老弟，孩子不懂事，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刚才是胡说的！走，跟我回家！”
张有富拽着张小田就要离开。
“有富大哥，等一下。”
张野见状，连忙说道：“这样吧，我们轧钢厂的实验农场正在扩建，需要人手。”
“活很重，而且还要会种地！小田是农村人，对种地应该很熟悉！如果他愿意的话，明天早上八点过来找我！”
张野的话让正要离开的张有富父子俩同时停住了脚步。
张小田猛地转过头，激动得问道：“小叔！您……您说的是真的？我……我愿意，我太愿意了！”
张有富也愣住了，拽着儿子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脸上满是震惊。
他原本以为今天这事彻底黄了，没想到张野竟然真的松了口。
“你先别高兴太早。”
张野说道：“我说了，活儿很重，不是光有力气就行，还得懂农时，会伺候庄稼。”
“农场是厂里的重点项目，要是因为你不懂行、瞎干活造成了损失，别说转正，立马就得卷铺盖走人，还得照价赔偿。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张小田被张野严肃的语气震了一下，但随即更加用力地点头，眼神坚定地说道：“小叔，我懂！我从小就在地里摸爬滚打，犁地、播种、施肥、除草，我都会！”
“我不敢说多精通，但肯定比城里人懂得多！要是我干活出了岔子，造成损失，我……我砸锅卖铁也赔！”
看着儿子这番表态，张有富也忍不住帮腔道：“老弟，孩子这话不假。”
“这孩子打小就跟着我下地，庄稼活上手快，人也实诚，不是那偷奸耍滑的料。”
“您要是不信，让他先试几天，不行您随时让他滚蛋，我们绝无二话！”
“行！”
张野点了点头：“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到轧钢厂找我。记住，带上大队开的证明，还有你自己的口粮关系转移证明。要是手续不全，来了也白搭。”
“哎！好！好！谢谢小叔！谢谢小叔！我明天一定准时到！证明我都开好了，带着呢！”
张小田激动得语无伦次。
张有富也在一旁千恩万谢。
“行了，赶紧回去吧，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张野挥挥手，不再多言。
张小田父子又连声道谢了好几遍，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看着他们走远，贾东旭凑过来，低声问：“小舅，您真让他来啊？赵德贵那边……”
张野明白贾东旭的意思。
赵德贵是车间主任，算是厂里的中层干部，自己直接安排他未来女婿进农场。
虽然只是临时工，也难免会让赵德贵瞎想一些东西。
“农场确实缺懂农活的人。”
张野笑了笑，说道：“张小田用本事吃饭，我按需用人，就这么简单。至于赵德贵怎么想，那是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