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乃平这哪里是安抚压惊,分明是怕萧鼎迁怒于他,赶紧跑来修补场面来了。
自己一个寄居在此,身份敏感的人收他太尉府的礼物算怎么回事?
没必要给萧鼎添麻烦,也脏了自己的手。
陶妈见凌笃玉态度坚决也不多劝,点点头:
“哎,老奴明白,这就去打发他走。”
前厅里,太尉府的管家正有些忐忑地等着,身后跟着几个捧着大小礼盒的小厮。
见陶妈一个人出来,脸上还带着客气疏离的笑容,他心里就咯噔一下。
“陶妈妈,”管家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堆起十二分的笑容,“凌姑娘她……?”
陶妈福了一礼,语气不卑不亢:
“有劳管家跑这一趟了。”
“我们姑娘说了,丁太尉的心意她心领了,只是这礼物实在不便收受,还请原样带回去吧。”
管家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却并不意外,反而笑得更加恳切:
“陶妈妈,我们太尉早就料想到凌姑娘高洁,定然不肯收这些俗物。”
“只是今日府上恶奴惊扰了姑娘,太尉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这样……”
他侧过身,指着身后小厮们捧着的那些东西。
其中几个打开的盒子里,是几套料子款式都明显上乘,但颜色偏素雅不算特别扎眼的衣裙。
还有几样小巧别致并非纯金镶玉的首饰。
另外几个没打开的箱子,看着就沉甸甸的。
“这几套衣裳和几件小玩意儿,是我们太尉特意吩咐挑的,不算贵重,只是略表歉意给姑娘压压惊,换着穿用。”管家指着那些相对“朴素”的礼物说道,然后又指了指那几个没打开的箱子,“至于这些……”
他压低了点声音,带着几分讨好:
“太尉吩咐了,若是凌姑娘执意不肯收,就换成同等价值的粮食直接送到城外萧将军的军中,给将士们添些嚼谷!”
“太尉说,萧将军和边军将士保境安民辛苦了!”
“这也算是他的一点心意。”
这一招,自然是丁乃平身边那位新晋得用的幕僚汪初云教的。
既全了面子又拍了萧鼎的马屁,还显得他丁乃平顾全大局,心系边军!
陶妈是个精明人,一听这话,心里就转了几个弯。
全退回去,未免太打丁乃平的脸,毕竟对方还是个太尉。
而且,把贵重礼物换成粮食送去军营,这确实是件好事,将军知道了想必也不会反对。
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随即又化为理解和笑容:
“哎哟,丁太尉真是……太客气了!”
“处处都想得这么周到!” 她走到那些打开的礼盒前,装模作样地仔细看了看那几套衣裙和首饰,然后像是很满意地点点头:“这几身衣裳料子看着是舒服,样式也合我们姑娘的性子,不算招摇。”
“这几件小首饰也精巧……罢了罢了,我们姑娘脸皮薄,老奴就厚着脸皮替她做主,收下这几样给她压惊吧,也算是全了太尉的一片心意。”
她特意只点了那些看起来“不算贵重”的衣物首饰。
管家一听,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连忙道:
“陶妈妈肯收下那是再好不过了!”
“太尉知道了定然欣慰!”
陶妈又指着那几个没打开的箱子:
“至于这些……既然太尉有令,要换成粮食犒军,那是天大的好事!”
“我们将军府绝无拦着的道理!就按太尉的意思办吧!”
“是是是!多谢陶妈妈体谅!”
管家连连躬身,心里对汪先生这招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赶紧招呼小厮,将陶妈点名要留下的那几个盒子恭恭敬敬地放在前厅的桌上,然后带着剩下的人和那些沉重的箱子,迅速离开了将军府。
消息很快就被快马送到了城外军营。
萧鼎正在和副将们看沙盘,听到亲兵禀报说丁乃平派人去府里给凌姑娘送礼压惊,凌姑娘只收了几件寻常衣物首饰,其余的都按丁太尉的意思换成粮食送往军营了。
贺建华一听,浓眉就竖起来了:
“我呸!黄鼠狼给鸡拜年!他丁乃平能有这好心??”
“将军,这粮食咱们可不能要!”
钟真庆比较沉稳,沉吟道:
“贺副将稍安勿躁。”
“丁乃平此举无非是看将军动了真怒,急着撇清讨好。”
“不过这粮食……若是真能送来,对将士们倒也是实打实的好处!”
萧鼎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哼!算他丁乃平这次识相!”
他没再多说,但帐内几人都明白,将军这态度算是默许了。
既肯定了凌笃玉知分寸懂进退,也认下了丁乃平这番“破财消灾”的讨好。
毕竟,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能让兄弟们吃饱肚子的粮食过不去啊!
贺建华挠了挠他的大脑袋,也咂摸过味儿来了,嘟囔道:
“也是……白给的粮食,不要白不要!”
“正好给兄弟们加餐!”
一场风波,似乎就以这种各退一步,各取所需的方式暂时平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