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暗巷,阴冷潮湿,石壁上渗着水珠。
凌笃玉的布鞋踩在湿滑的青苔上,每一步都悄无声息。
她默默记路线:“左转,三十五步,右转,经过三个岔口...”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们人多,先忍着”。
右手在袖中轻抚匕首的轮廓,那粗糙的触感让她心安。
“丫头真识字?”
“莫要骗我!”
张三突然发问,他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碰撞回荡,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凌笃玉刻意让声音带着颤抖:
“奴婢认得几个...以前在主家伺候过小姐读书。”
垂下眼帘做出畏缩的模样,凌笃玉目光却飞快扫过通道两侧的裂缝和凸起。
张三大笑道:
“好,好,好!。”
凌笃玉心想:
“张三总是提起她识字这一茬子也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
张三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说:
“这世道识字又标致的小娘子属实不多见”
“他哪只狗眼看见她标志的?”凌笃玉强忍反胃。
动不动拿脏手碰她,早晚剁了他这只手!
这时她注意到今天张三腰间玉佩上刻着的狼头图案,与商队护卫匕首上的一模一样。
他们最终停在一扇厚重的铁门前。
门上锈迹斑斑,却配着一把崭新的铜锁。两个彪形大汉守在两侧,见到张三立即躬身行礼:
“三爷。”
“嗯”
随后,彪形大汉的目光在凌笃玉身上扫过,是带着评估货物的冷漠。
张三推了凌笃玉一把:“进去等着。”
他的手劲很大,推得她一个踉跄。
“这笔债先给你记着!”凌笃玉咬咬牙。
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沉重的撞击声在她的耳膜上震颤。
凌笃玉目光快速扫过屋子,这是一间布置极其奢华的厅堂,烛火通明,熏香浓郁,几乎要掩盖住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啧…真是奢侈!!!”
八盏琉璃灯悬挂四方,地上铺着西域地毯,多宝架上摆着古玩玉器。
竟然还有七八个衣衫褴褛的少女蜷缩在角落,个个面黄肌瘦,看向她眼中满是恐惧。她们的手腕上都有着深浅不一的勒痕,有一个少女的指甲断裂翻起,露出血肉。
“新来的?”
一个脸上带疤的婆子走过来,抬起凌笃玉的下巴,用沾湿的布巾粗鲁的给她抹干净了脸。
“头发有些短了”
“模样倒是周正,就是黑了些,瘦了些。”
离得近,她闻见这婆子身上带着药草和血腥的混合气味。
凌笃玉做出害怕的模样,声音发颤:
“嬷嬷,这是要做什么?”
“丫头啊,你的大造化来了”
婆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有口臭…
“侍奉贵人,够你吃喝不愁。”她的眼睛却像死鱼般毫无笑意。
这时里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婆子脸色一变,快步走去查看。
“又整什么幺蛾子!”
凌笃玉趁机仔细观察。
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多宝架上摆着古玩玉器,与这地下的肮脏勾当形成诡异对比。
随即目光落在一幅《潼山远行旅图》那是一幅名师画作,曾听先生提起过这幅画,四年前被乱兵抢走。
大师全家当场被乱兵屠杀,现场惨不忍睹!
一家老小连带奴仆一共四十六口人命。
就因大人物一句而送命:
“本官喜爱字画”
多么讽刺!
思及此,愤怒窜上心头,但她很快压下情绪,注意到画框边缘沾着暗红色的污迹,像是被反复擦拭却未能完全清除的血渍。
婆子回来了,脸色难看道:
“真晦气,又死一个!
“快去个人收拾!”
凌笃玉立即上前:
“嬷嬷,让我去吧。”她的声音故意带着怯懦。
婆子怀疑地打量她:你不怕?
“以前在主家...处理过死畜。”凌笃玉低下头,掩去眼中的冷光。
“那你去吧”
里间是一间比外厅更加奢华的,地上有一个少女倒在血泊中,脖颈扭曲成奇怪的角度。凌笃玉上前假意收拾,手指迅速探过少女的鼻息,已经气绝。
少女的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块破碎的玉佩,上面刻着二字。
凌笃玉目光扫过梳妆台,上面散落着一些文书。最上面是一张货单,记录着“军弩二百具,箭矢三千”的字样,落款处盖着“张启明”的私印。
姓张?
原来张三就是张启明,这畜生不仅贩卖人口,还私运军火!
凌笃玉迅速将货单塞入袖中,同时注意到梳妆台下露出一角信纸。
又趁着四下无人,她敏捷地抽出那封信。信上的内容让她瞳孔骤缩,这竟是通往城外的一条条秘密通道的地图,上面详细标注着守卫换岗的时间,甚至还有一条批注:
“寅时三刻,西侧哨塔有盲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凌笃玉迅速将地图塞入怀中,拿起抹布擦拭血迹。婆子推门而入,怀疑地打量她:
你怎么这么慢?
“血...血太多了...”凌笃玉故意让声音发抖,手指颤抖着指向地上的血迹。
婆子嗤笑一声:
“没用的东西!快点收拾!”说完转身离去。
凌笃玉低头看着死去的少女,轻轻合上她圆睁的双眼。
在起身的瞬间,她注意到床底下露出一角皮革,那是一个暗格的边缘。
门外脚步声渐远,她毫不犹豫地滑入床底。
暗格中,一叠信函静静躺着,火漆上的印记让她心跳加速,那竟是兵部的官印。
拿到了这些东西,凌笃玉知道,她终于摸到了这场阴谋的脉络。
“芒城……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