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年关将近，城市里渐渐弥漫起节日的气氛。在被作业和游戏填充了半个寒假后，米小圈终于被妈妈从家里“赶”了出来，命令他必须进行一些“户外活动”。
恰逢周末，市中心的文化广场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迎春旧书市集。米小圈揣着妈妈给的零用钱，裹紧羽绒服，百无聊赖地挤进了熙攘的人群中。
空气中混杂着旧纸张特有的霉味、糖炒栗子的甜香和人呼出的白气。摊位一个挨着一个，琳琅满目的旧书从地面堆到棚顶，线装古籍、泛黄的小说、过时的杂志、甚至是些封面模糊的课本，应有尽有。淘书的人们低头翻阅，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米小圈对旧书没什么太大兴趣，他的目光更多是被旁边卖糖画和的摊位吸引。他买了一个滚烫的烤红薯，一边暖手，一边在书摊的缝隙间漫无目的地穿行。
就在他站在一个专卖旧教材和辅导书的摊位前，下意识地翻看一本几年前的数学竞赛题集时，眼角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背影。
那是一个穿着浅灰色羽绒服的身影，围着一条深蓝色的围巾，正微微弯着腰，在一个堆满旧杂志和文献资料的摊位前专注地翻找着什么。她扎着利落的马尾，侧脸的线条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清晰而安静。
是李黎！
米小圈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手里的烤红薯差点掉在地上。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寒假过去大半，他们除了那次短暂的短信交流，再没有任何联系。此刻，在喧闹的市集上看到她，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想开口叫她，声音却卡在喉咙里。他看到她从一堆旧物中抽出一本封面残破、纸张泛黄的厚书，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凑近了仔细查看书脊上的字迹。冬日的阳光勾勒出她专注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那一刻，她不再是教室里那个冷静理智、仿佛无所不能的学霸，只是一个在旧书堆里寻觅心爱之物的普通女孩。米小圈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浸在个人世界里的宁静和满足。
他忽然不想打扰她了。
他就这样站在原地，隔着几步的距离，隔着熙来攘往的人群，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因为找到一本感兴趣的书而微微亮起的眼神，看着她因为价格和摊主低声交谈时认真的表情，看着她最终买下那本厚厚的旧书，小心地抱在怀里，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
然后，她转过身，准备离开。
米小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应该上前吗？该说点什么？“好巧”？还是“你也来逛书市”？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李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脚步微顿，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所在的方向。
米小圈猛地低下头，假装在看手里的竞赛题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秒，或许更短，短到几乎无法捕捉。
等他再抬起头时，只看到她抱着那本旧书，身影已经汇入人流，消失在拐角处。深蓝色的围巾尾巴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淡淡的痕迹，很快便不见了。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冬日里一个短暂的幻觉。
空气里还残留着烤红薯的甜香，和旧书特有的味道。米小圈站在原地，心里空落落的，又有点莫名的暖意。他低头看了看手里那本与自己水平相去甚远的竞赛题集，自嘲地笑了笑，将其放回了原处。
他最终什么也没买，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慢悠悠地往家走。寒风吹在脸上，有些刺骨，但他却不觉得冷。
虽然只是一次擦肩而过，连一句对话都没有。但知道在同一个城市的这个午后，他们曾呼吸过同样的空气，穿梭在同一个市集，为了不同的事物驻足，这种感觉很奇妙。
它冲淡了假期分离带来的生疏感，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依然连接着教室里的那两个座位，从未因假期的到来而真正断开。
米小圈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冬日的天空，呵出一口白气。寒假，好像就快要结束了。这个认知，此刻带来的不再是怅然，而是一种隐隐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