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过得很快,陆执在去驯兽场的路上耽搁了一日,在地台处给所有妖兽撒口水,又耽搁去了一日,这便去了两日。
剩下的五日,颜千茶大多时间都在闭目修炼,想暗中抓紧一切机会逃离这里。
陆执在一旁,能做的,也只是帮他舔舔身上受伤未愈的地方。
这里只是颜千茶记忆中的一角,无论陆执做一些事情,或者不做,都无法改变已定的事实。
直到眼前的场景逐渐变得虚幻,一只只地牢里面的妖兽的面容逐渐在陆执面前变得模糊。
后来的后来,颜千茶逃出了这里,但其他妖物的故事,陆执却不知道他们的结局。
也许同以前的妖物一般,也死在了这里,灵魂和尸体都被深深的禁锢在这里。
也许逃跑成功,寻找到一个不排斥他们的地方悄悄的生存着……
…………
厚重的浓雾散去,驯兽场里那些妖的故事,也逐渐隐去。
时间线回归正常,这一回出现的,是成年版本的陆执和颜千茶。
脱离了幼崽思维,如今再去看那些记忆,无论是聪慧狡诈的狐狸,还是自持理智的陆执,再看见对方的心境,早已变了个样。
陆执的翅膀变换而成的绳子,依旧牢牢套在颜千茶的手腕上,双方站立而视,眸底暗流涌动,情绪复杂。
不知是谁先朝着对方走过去,脚下的枯叶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被踩得吱吱作响。
直到这世间最明艳的红色彻底与这世间最冷酷的黑色交叠在一起,逐渐重合。
颜千茶站定在陆执身前,这一回,终于看懂了陆执看他的晦涩目光下,深藏的爱意与克制。
对,眼前这一只瑞兽,爱他。
这是颜千茶这一次花了十多天时间,验证出来的一件事。
阵法里面的狐狸,一直在陆执的底线边缘四处蹦哒,欺负年幼的陆执,诓骗的话说了一堆……
在颜千茶的这个主场记忆中,只要陆执有心想杀他,能够将他杀死在这里。
只要陆执动了一点杀心,就能将过去的颜千茶,完整的杀死在那个困了他大半生的驯兽场里。
但陆执没有。
白团子似的幼兽,体内装着一只成年兽的灵魂,他对浑身是伤的幼崽狐狸颜千茶说,他们是伴侣。
就如白色的秃尾巴狐狸,一脚踏入满目黑暗的帝泽山脉,对一只白色的幼崽团子说,他们是伴侣。
年少伴侣,兜兜转转,化成今日的相遇。
又因为今日的相遇,铸就往日的因。
因果首连尾,一时之间,竟不知,缘究竟因何而起。
因是因,果是果,因导出了果,果连扯出了因,已是一场说不清的缘分。
颜千茶此刻脸上的神色晦涩,他此刻站在陆执面前,身上全部的伪装都已被撕破,无需再以弱小伪装自己。
狐狸勾唇轻笑,眼角眉梢,锋芒毕露,这一次,直白的将自己的野心和欲望呈现在陆执面前。
他抱着陆执的腰,笃定的仰头吻了上去,声音像风一样缱绻明了。
“我要颠覆北朝皇室。”
“你得帮我。”
“陆执。”
“你说的,我们是伴侣。”
因为笃定陆执爱他,这一刻,不再需要任何的算计和伪装,颜千茶明明白白的,将自己的野心和恨意放在明面上。
陆执没避让,略显凉薄的唇瓣轻抿,任由那狐狸带着山茶花香味的吻明明了了的落上来。
颜千茶只打算轻吻,想抽身离开的时候,被一直沉默着的陆执伸手掐紧了腰。
“好。”
陆执睁眼,异色双瞳庄严且厚重,淡色光晕浅浅流转。
瑞兽朝天地立了誓,是极为郑重的诺言。
陆执应允的那一刻,便掌着颜千茶的腰,重重的吻了下去。
如今的陆执不是一只未经过人事的瑞兽,罕有的两次经验,叫他知晓,同人亲吻,要张唇,要勾着对方的舌尖缠吻。
身上的衣物被褪去的时候,颜千茶想到什么,连忙撑起半截身体,看向陆执的眼睛。
果然,这回陆执另外一只眼里的颜千茶,是一只光秃秃的五毛狐狸。
颜千茶看着那秃毛狐狸,不敢想象,前两次他勾引陆执的时候,在对方眼里,都是这样一副模样。
亏他往日还以为是自己没有魅力。
狐狸闭眼忍了又忍,忍无可忍的咬着牙怒道:“把你这破眼睛里面的形态给我关了。”
陆执不知狐狸为何生气,模样如何,都总归是颜千茶。
且到了日后,发情期来临时,他们之间,终归也会以兽形模样进行交配。
颜千茶压低声音:“你白团子时的模样……”
狐狸的话没说完,叫某只暗地里生闷气的瑞兽给一口吻住了唇。
****
一狐一兽,露天席地的,胡闹了很久。
还还是老样子,陆执今日,依旧没给颜千茶他的元阳。
他答应了同颜千茶在野外鬼混,以地为床,以天为被,既开放,又克制。
事不过三,这都第三次了,颜千茶总得知晓,陆执那玩意究竟要留来给谁。
事到最后,颜千茶恶狠狠的咬着陆执的喉结,哑着声音勾着他:
“那东西,给我。”
陆执看着浑身透着一股薄红的狐狸,缓慢的摇头,带着薄红的凶戾眸子微眯,手下动作却是凶得不行。
“不行。”
这话气的狐狸胸膛起伏一阵,狐狸爪子也在陆执胸口处恶狠狠的拧了一圈,皮笑肉不笑的逼问他:
“不给我,你还想给谁?”
反正那东西早晚都是属于他的,早给晚给,又有什么区别?
见他是真的忘了自己以前说的话,陆执帮颜千茶好好回想回想。
他一句一顶,语气有些森然:“你之前说,得了我的元阳后,会一脚将我踢开。”
颜千茶:“???”
“我有病?”
说这样的话来坑自己?
颜千茶仔细回想一番,没翻出他什么时候对陆执说过这句话。
他说过倒是说过,但都是背着陆执偷偷的说。
陆执见他不信,低下头,额头和颜千茶法额头相互碰撞,将那一段记忆传输给狐狸。
颜千茶当时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用来威胁小白团子而已。
谁知道陆执能记这么久。
这回倒变成了颜千茶的错。
狐狸无话可说,只能恨恨的咬陆执的喉结。
结果就是被拖进更深的旋涡里面,被好好收拾了一顿。
但狐狸在床底间的鬼主意多得是,知晓症结后,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最后反倒叫他得逞了。
…………
事了,狐狸迷迷糊糊的窝在陆执的怀里,模样困倦到极致。
陆执只是手掌轻轻的帮他揉着腰。
手掌一路往下,想起颜千茶身后那根尾巴也没了,他指尖轻轻摩挲着问:
“尾巴呢?”
去了何处?
陆执记得分明,在驯兽场时,颜千茶屁股后面的尾巴还在。
很大一条,当时还缠过身为幼崽的陆执,模样生的十分漂亮。
以为提起这尾巴,颜千茶还恨意滔天,许是今日他难得舒服,这下情绪也平静。
他抓着陆执的手,缓缓带到自己的腹部,语气很轻:
“在这里面。”
“被我吃了。”
颜千茶当年从驯兽场出逃的时候,那些人紧追不舍,他仅存的那一根尾巴目标太大,有几次落入网笼里面,险些没逃脱。
那次出逃机会好不容易得来,颜千茶便心一横,拿着石头在路上把他给剁了。
东西剁了下来,他舍不得丢,便将它给吞进了肚子里。
后来,他就成了一只秃尾巴的狐狸。
陆执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的摸着颜千茶的腹部。
要问颜千茶当日疼不疼,自然是疼的。
他那时还是一只幼崽,平日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这一条独尾巴。
但最后为了逃命,活生生将他剁下。
因为比起剁尾之痛,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被关在漆黑的地牢里面,日日去同自己的同族厮杀,看不见未来,那样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厮杀,才更可怕。
狐狸此刻眼里不见伤心,也不见可惜。
一条尾巴,换他余后几十年人生自由,值了。
他窝着陆执怀里,只是一字一句的发狠道:“日后,我会将北朝皇族的腿,一条条砍掉。”
叫他们也尝尝断骨之痛。
陆执低头吻他,不论他说什么,都只是应声:“好。”
颜千茶要杀的人,他帮他杀。
颜千茶要覆灭的时代,他也帮他。
待颜千茶睡着后,陆执心神外出,上了一次天。
白色的绵团子坐在那里,十分生气的在等他。
一见陆执,对方就跳起来骂:“你堂堂一只瑞兽,怎么能要一只狐狸当伴侣?”
白色毛团子跳起来的模样,同陆执当时还是幼崽时,要跳起来打颜千茶的样子十分相似。
陆执看着天道的眼神逐渐带上了冷意。
陆执语气冷淡的问它: “所以?”
所以?
这话一出,天道就蔫了。
它也不敢叫陆执把他那小狐狸精给丢了,对方前一段时间,还因为那只狐狸精上天来打他。
憋了半天,天道将自己想的最难听的一句话用最怂的语气给骂了出来。
“你们下次交配,不要在我眼皮底下。”
本来个高腿长长得靓的大儿子被一只狐狸拱了,它就心烦。
结果这俩还露天席地的,玩的挺野。
气得它心肝疼。
陆执现在心情舒畅,也不同它计较,只是问他上次劈狐狸的事,查的如何了。
说起正事,天道严肃起来,语气也变得肃杀:
“人界皇族使了法子,将你那狐狸精的气运给替换了,还将整个北朝皇族之人犯下的杀孽都导在了他的身上。”
人族和妖族都是这片土地孕育而出的生灵,只是近年来,天地间灵气不充裕,妖也不像上古时代里的妖物那般,有通天移地之能。
两族的相处中,因为人族数量居多,所以他们逐渐挤压妖族的空间。
在北朝皇族的带领下,更是成立了专门的捕妖队,四处捕猎妖物。
这样大量的屠杀,只能将罪孽导入别人的身上,叫别人背负上天的怒火。
天道此次是真的怒了。
那人界之人,凭借着自己有几分通天的手段,竟如此欺瞒它。
“好,简直是好得很。”
“帝王不仁,那便换一个。”
阵法被毁,四处浓雾逐渐散开,陆执背着颜千茶在林中穿行,寻找其他捕妖师。
寻人对陆执来说不难,难的是怎么解释他背上的这一只狐狸。
颜千茶此刻脸上满脸春风,眼神?餍足?,从略显圆润的眼角到长挑的尾端,自内而外的散着一股魅色。
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同陆执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狐狸现在高兴得很,想要的东西全得到了,为了避免因为走路浪费,他缠着陆执叫陆执背他。
陆执单手便将他揽到了背上,带他去找那些捕妖师们。
皇城,是要回去的。
否则该如何颠覆这个皇朝。
事先计划依旧没有改动,待到了京中,颜千茶会被白媚欢给换下来。
陆执一开始抓那只公狐狸,便是要李代桃僵。
至于诸葛喻和殷庄那些人,不足为惧。
颜千茶双腿在陆执腰两侧轻轻晃悠着,听见陆执这样说,便抬腿轻轻踹了踹陆执的大腿,语调缠绵的和他调情。
“原来瑞兽大人早就想好了,要将我偷偷藏起来?”
“心眼子真多,还装得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瑞兽大人模样望着冷冷淡淡的,结果在床上的时候,那股狠劲,差点没将狐狸给折腾成一只死狐狸。
陆执冷淡将身侧不老实的脚给抓住,语气平淡的回复他的话:
“那白媚欢,不是你的人?”
颜千茶被爱情冲昏的头脑现在清醒了些:“你如何知道的?”
一狐浪荡,一狐正经,怎么说,也不太容易叫人想到他们是一伙的。
何况那白媚欢是陆执自己抓回来的狐狸,同颜千茶还起过一些争端。
颜千茶想知道,陆执却不再继续说。
总不能说,这一路上,陆执所有心神都放置在颜千茶的身上,将他许多微表情都给摸得透透的。
说了,这狐狸尾巴得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