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外的虚空静得可怕，漂浮的星骸碎片像沉睡的巨兽残骨，横陈在无光的黑暗里。云逸尘靠在能源柱旁，掌心贴着晶核，九曜真经的气息缓缓注入星槎核心。苏清绾坐在后舱角落，脸色苍白，呼吸微弱，额头的记忆水晶已经不再发烫，但她始终闭着眼，像是在听什么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楚寒的手还搭在符文板上，指节泛白，眼神盯着前方那片看似平静的虚空。他知道，这种安静撑不了多久。
果然，没过多久，星槎外壳猛地一震，警报声都没来得及响，侧舷就炸开一道裂痕。黑色的雾气从缝隙钻进来，迅速凝成一只扭曲的触手，直扑控制台。
“来了！”楚寒低吼一声，剑气瞬间爆发，将触手斩断。可断口处没有血，只喷出更多黑烟，转眼又凝聚成形。
云逸尘立刻松开晶柱，闪身挡在苏清绾前面。他刚要出手，却见慕容雪一步冲上前，指尖划破嘴唇，一口血雾喷向空中。
“蚀命蛛网，起！”
紫色的雾气在她面前迅速蔓延，化作一张半透明的大网，直接穿出舱壁，铺展在星槎外层。那些蠕虫撞上去，动作顿时迟缓，像是被粘住了一样。
“这能撑多久？”云逸尘问。
“一刻钟。”慕容雪喘了口气，“母蛊只能维持这么长时间。”
“够了。”云逸尘点头，“我来守前舱，你别硬撑。”
“少废话。”她冷笑，“现在谁还能比我更了解毒？这些虫子怕的就是‘反噬之毒’，我让它们吃进去，自己把自己毒死。”
话音未落，窗外黑潮猛然翻涌，更多的因果蠕虫从星骸后方涌出，密密麻麻，像一群饥饿的野狗扑向猎物。最前面的一只体型巨大，身上缠绕着断裂的锁链，每动一下，空间都跟着震颤。
“那是首领。”楚寒咬牙，“它突破蛛网了！”
果然，那巨虫张开满是利齿的口器，一口咬在紫网上。蛛网剧烈抖动，发出刺耳的撕裂声，紧接着“砰”地炸开，化作无数碎光消散。
慕容雪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她踉跄了一下，却没有退后，反而从袖中抽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扎进自己手腕。
“你干什么？”苏清绾睁开眼，声音虚弱。
“唤醒最后一点蛊力。”慕容雪脸色发青，“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天想死了，要是能拉几个垫背的，值了。”
云逸尘没再说话，双掌一合，九曜真经运转到极致。空中浮现九轮虚日，环绕星槎旋转，炽热的光芒照得整个虚空亮如白昼。
“焚天诀——爆！”
一轮烈日轰然砸向首领蠕虫。虫体当场炸裂，黑血四溅，余波将周围的蠕虫震退数十丈。可还没等众人松口气，那团黑血竟在空中重组，再次凝聚成形，只是这次，它的目标不再是星槎，而是——驾驶舱的控制核心。
“它要毁掉星槎！”楚寒怒吼，强行催动残存剑阵，三道剑光交错斩出，勉强斩断虫体两节，但冲击波也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撞在墙上，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云逸尘怒目圆睁，纵身跃起，双手结印，再度引动九曜之力。这一次，他不再保留，直接燃烧精元，体内气血沸腾，皮肤表面泛起赤红纹路。
“给我——死！”
一轮比之前更耀眼的日轮在他头顶成型，轰然砸下。首领蠕虫终于发出一声尖锐嘶鸣，彻底蒸发，连灰都没剩下。
虫群退了。
星槎恢复平静，只剩下外壳破裂处漏进来的冷风，呼呼作响。
云逸尘落地时腿一软，单膝跪地，喉咙一甜，吐出一口血。他抬手擦掉嘴角，转身就往慕容雪那边走。
慕容雪已经倒在地上，脸色铁青，手臂上的荧光蛊虫几乎熄灭，只剩一丝微弱跳动。她的呼吸很浅，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她怎么样？”苏清绾挣扎着起身，想去查看。
云逸尘一把拦住她：“你不行了，别添乱。”
“可她是为救我们才……”
“我知道。”他打断她，声音低沉，“所以这次，换我来救她。”
他说完，盘腿坐在慕容雪身后，双手贴上她后背。九曜真经逆转运行，仙魂之力顺着经脉涌入她体内，逼迫那些侵入心脉的虚空毒素往外排。
时间一点点过去。
慕容雪的脸色从青转紫，又从紫转白。她的身体开始抽搐，指甲掐进地面，嘴里不断溢出黑血。而云逸尘的情况也不妙，额头青筋暴起，七窍渗血，右臂肌肉一抽一抽地跳动，最后彻底僵住，垂了下来。
“云逸尘！”苏清绾惊呼。
他没应，也没停下。
直到最后一股黑血从慕容雪口中喷出，她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些，手臂上的蛊虫也重新亮起微光。云逸尘这才收手，整个人摇晃了一下，差点栽倒。
苏清绾赶紧扶住他。
“右臂废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轻描淡写地说，“暂时用不了。”
“你疯了吗？强行逆转功法会伤及根基！”她声音发抖。
“不然呢？”他反问，“看着她死？”
苏清绾说不出话。
这时，楚寒艰难地爬起来，靠在墙边，看着云逸尘疗伤的全过程，眼神复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低头笑了笑，没出声。
星槎继续前行，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外面依旧是无边的黑暗，偶尔有几块星骸掠过视野，像是沉默的墓碑。
苏清绾扶着云逸尘坐下，让他靠在墙边。他的脸色很差，嘴唇发白，呼吸沉重，但眼睛还是睁着的，盯着天花板某处。
“你为什么不让我帮忙？”她低声问。
“你已经帮了很多。”他说，“刚才那一战，没有你在后面稳住能量，我们早就被吞了。”
“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她握紧拳头，“每次都是你们在保护我，我却只能看着。”
“你以为我们愿意？”云逸尘忽然笑了下，“谁不想身边的人安全？可既然你在这儿，那就别想着逃，也别觉得自己是累赘。我们是一队人，不是谁拖着谁。”
苏清绾怔住。
云逸尘闭上眼：“休息吧，接下来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我们。”
她没动，只是静静看着他苍白的脸，手指轻轻抚过他垂下的右臂。
舱内灯光忽明忽暗，映得人影晃动。
不知过了多久，楚寒忽然开口：“前面……有点不对。”
众人抬头。
前方虚空中，出现一片扭曲的区域，像是水面被搅动，光线在那里弯曲、断裂。更奇怪的是，那片区域边缘，隐约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有人影走动，有宫殿轮廓，还有……一个和苏清绾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站在白玉阶梯上，望着这边。
“那是……”苏清绾猛地站起身。
“别过去。”云逸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是记忆黑洞的入口，进去的人，轻则失忆，重则神魂崩解。”
“可她叫我了。”苏清绾声音发颤，“她真的叫我了，叫的是‘清绾’……”
云逸尘皱眉：“你现在不能冲动。”
“我不是冲动！”她甩开他的手，“我一直以为那是乳名，只有娘知道，可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也会？为什么我的晶核每次靠近那种地方就会发热？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是不是……根本就不是现在的我？”
没人回答。
楚寒低头看着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停在一个方向。
“我们得进去。”他说，“初代剑灵的封印地就在那后面。”
“你确定？”云逸尘盯着他，“你知道里面有什么？”
“我不知道。”楚寒抬起头，眼神认真，“但我知道，不出来，永远不会有答案。”
云逸尘沉默片刻，看向苏清绾：“你真想进去？”
她点头：“我想知道自己是谁。”
云逸尘叹了口气，挣扎着站起来，用左手扶着墙：“行，那就进去。不过记住——不管看到什么，都别信眼前的东西。记忆可以被篡改，幻象可以被制造，唯一不能骗人的，是心里的感觉。”
苏清绾看着他，用力点头。
星槎缓缓驶向那片扭曲的空间。越靠近，舱内温度越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像是旧书页，又像是雨后的泥土。
突然，苏清绾的记忆水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光芒穿透她的额头，投射出一行古老的文字：
——归墟之门启，故人当归来。
云逸尘瞳孔一缩。
楚寒盯着那行字，嘴唇微微颤抖。
慕容雪仍在昏迷，手臂上的蛊虫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星槎前端触碰到扭曲区域的瞬间，整艘船剧烈震动，所有灯光同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