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的手刚离开地面，那股热乎乎的感觉就没了。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来，用袖子擦了擦手指，好像怕留下什么痕迹。他知道现在不能乱动，外面祭坛上那个穿黑袍的人还在盯着，只要有一点点灵气波动，他们就会被发现。
他坐回角落，盘腿闭眼，呼吸慢慢变得平稳。可脑子里一直没停。刚才地下的热度，和东南方向祭坛的气息有点像，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线连着两边。但他没说，也没叫醒苏瑶月和慕容雪。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贴在手心。玉佩不大，边上有一道小裂痕，像是被什么力量震出来的。这是楚寒留下的东西，也是他唯一还能碰的东西。
那天的事又浮现在眼前。
山谷里全是血雾，楚寒站在阵法中间，笑着说了句：“你们快走，我来断后。”云逸尘想冲过去拉他，可脚被符咒锁住了，动不了。下一秒，楚寒点燃了自己的本命精魄，大阵炸开，敌人的攻势被撕开一个口子。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嘴动了动，没人听清他说什么，但云逸尘知道——那是“活着”。
玉佩在他手里微微发烫，不是因为灵力，而是别的什么。他看着那道裂痕，胸口突然很闷。这种感觉不像生气，也不像难过，更像是心里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
他想起楚寒说过一句话：“修仙这条路，走得太狠的人，最后都会忘了自己为什么出发。”
那时候他还笑，说你一个散修懂什么大道理。现在想想，反而是楚寒最明白。他不争名，不夺利，不在乎门规，也不怕得罪人。他要的不是天下第一，只是能自由地说一句“我想这么做”。
云逸尘把玉佩贴回胸口，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的路很难，但他不能再让任何人替他去死。
他抬起手，往玉佩里输入一丝真气。这个动作他试过几次，不是为了激活什么力量，而是发现只要用特定的方式碰玉佩，它会闪一下淡淡的青光，很快消失，像眨眼一样。
这次也是一样。
玉佩亮了一下，非常微弱。但在洞穴另一头，苏瑶月睁开了眼睛。
她本来在调息，突然觉得胸口一紧，像有人在远处喊她。她没动，只是睁开眼看向云逸尘的方向。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楚寒站在火光里的背影，还是那样懒懒地笑着，挥手说：“别愁眉苦脸的，我又没真死。”
她嘴角动了动，没说话，但握着银针的手慢慢松开了。
另一边，慕容雪也醒了。她的本命蛊原本趴着不动，忽然轻轻抖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她睁开眼，第一件事是看玉蛊的颜色——还是白的，没变黑。但她心里清楚，刚才那一下波动，不是来自这个洞，也不是功法或阵法引起的。
那是楚寒的气息。
她没问，也没出声。只是把手放在心口，轻声说：“你也来了？”
云逸尘感觉到她们都醒了，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传得很清楚：“他还说过一件事。”
苏瑶月坐起身，静静听着。
慕容雪靠在墙边，耳朵微微动了动。
“他说，修仙不是为了踩别人，而是为了能站在风里，护住想护的人。”云逸尘低头看着玉佩，“他拼命让我们活下来，不是为了报仇，也不是为了称王。他只是希望我们还能自己选路走。”
洞里很安静，连四象阵的残纹都不再闪。
过了几秒，苏瑶月轻声说：“我们都不会忘记。”
说完，她闭上眼，继续运转月华圣体。这一次，她的呼吸比之前稳多了，像是心里某根绷着的弦松了下来。
慕容雪摸了摸手臂上的蛊痕，低声说：“等我见到他，会替你问一句……你还记得女儿吗？”
她说的是她爹，但语气不一样了。不再是质问，也不是委屈，而是一种平静的承诺。
云逸尘把玉佩按在四象阵的残纹上。那里原本没光，这时轻轻颤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没指望能启动阵法，也没期待玉佩爆出秘密。他只是想让这片土地记住——有个人曾在这里战斗过，不是为了野心，也不是为了仇恨，只是为了朋友能多活一会儿。
他站起来，走到石台边，打开暗格。里面三个小隔间都在，苏瑶月和慕容雪的位置都没动。他看了眼角落，那是他自己留的位置。
“从今天起，”他说，“楚寒的名字，不再只是过去的事。”
他没再多说，但意思很清楚。
他们要做的，不只是对抗仙界，揭开阴谋，或者活下去。他们要做的是，不让那些死去的人被时间抹掉。
他重新坐下，把玉佩收进怀里。这次放得更深了些，像是怕丢。
苏瑶月那边传来翻书的声音。她在看医典笔记，一边对照记忆水晶里的影像，一边记有用的线索。她的笔很稳，字迹清楚，没有犹豫。
慕容雪把玉蛊拿出来，放在手心。新的蛊虫安静地趴着，偶尔吐出一缕透明的丝，像是在感受周围。她没急着练功，而是盯着看了很久，忽然说：“你说，他会不会也在看着我们？”
她说的不是她爹。
她说的是楚寒。
云逸尘没回答。他抬手在空中画了个圈。幻形阵再次成型，三个假人坐在原地，呼吸均匀，像在闭关。真正的三人，全都藏进了暗格。
他躺进自己的隔间，闭上眼。
快要睡着时，他想起楚寒最后一次喝酒的样子。那天他们在山崖边烤鱼，楚寒喝多了，指着天上的星星说：“你看，那些光，都是以前的人留下的。只要还有人抬头看，他们就没真的消失。”
现在，轮到他们成为那束光了。
洞穴深处，四象阵的残纹又闪了一下。这次不是因为灵气，也不是阵法共鸣。而是玉佩贴地的那一面，悄悄渗出一道极细的青线，顺着裂缝钻进石壁。
没人看见。
云逸尘的睫毛轻轻抖了抖。
他的手指在黑暗中蜷了一下，像是抓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