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的手贴在阵眼上，暖流早就没了，只剩下发凉的感觉。头顶的金刀还悬着，不动也不落，空气很闷。
楚寒靠在石壁边，胸口塌了一块，呼吸很弱。苏瑶月跪在他旁边，用手按着他心口，手指发白，额头全是汗。她一直往他身体里输灵力，可每次刚稳住一点，那股仙力就在他体内乱冲，把刚修好的经脉又撕开。
“不行……”她咬着牙说，“他伤太重了。”
慕容雪站在西边角落，本命蛊盘在手腕上，紫光一闪一暗。她盯着阵眼中间的碎片，眉头越皱越紧。
“这阵眼有问题。”她小声说。
云逸尘抬头看她：“怎么了？”
“它在动。”慕容雪蹲下，手指碰了碰阵眼边缘的纹路，“这些符文刚才还是死的，现在有点热。”
云逸尘伸手一摸，真的。那些原本没光的刻痕，现在微微发烫，像里面有东西在走。
他马上坐下，双手贴地，想看看阵法有什么变化。可刚运真元，手臂就疼得厉害——这是用了碎片力量后的反噬，经脉像被开水烫过一样。
他忍着痛，慢慢把意识探进阵底。
就在这时，地面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摇晃，是慢慢震动，一下一下，像心跳。
“真的在跳。”苏瑶月也感觉到了。她抬头看阵眼，“这不像阵法，倒像是……活的。”
云逸尘脸色变了。他想起之前用血激活碎片时，看到一串暗红色纹路，绕成心脏形状，周围缠着锁链一样的印子。
他没多想，直接割开手掌，让血滴在阵眼正中。
血一落地，整个地面亮了！
暗红光芒从阵眼往外扩散，纹路一个个亮起来，像一张大网醒了。那些图案不再是简单的符文，而是由很多人形和锁链组成，密密麻麻铺满地面。
“这是……”苏瑶月睁大眼睛。
“祭台。”云逸尘声音很低，“这不是普通阵法，是用人命建的。”
慕容雪拿出一张破纸，手有点抖。这是她从古墓偷出来的禁书残页，上面记了一些失传的秘术。
她对照地上的纹路，一个字一个字念：“欲启四象通天路，须以至诚奉……后面没了。”
但意思已经清楚。
“要启动这个阵，必须有人死在这里。”她抬头，声音很轻，“而且是自愿献祭，灵魂留在阵眼里，才能补全力量。”
空气一下子变冷了。
没人说话。
楚寒还在喘气，每一下都很艰难。他的手垂在地上，指尖动了一下。
苏瑶月看着他，又看看阵眼，忽然明白了。
“刚才那一刀……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声音发抖，“它不是随便来的，它是逼我们有人站出来。”
云逸尘闭上眼，拳头握得很紧。
他想起楚寒最后说的话：“下次……别让我一个人上。”
原来他不是逞强。
他是知道，这一关躲不过。
“有没有别的办法？”苏瑶月突然站起来，盯着云逸尘，“你的功法很强，能不能用自己的血代替？或者用我的月华圣体？总不能非要一个人死吧！”
云逸尘睁开眼，摇头。
他试过了。刚才他想用自己的灵力填阵眼，结果刚输入，阵心血纹就亮了，一股大力把他震飞，差点吐血。
“它不要替代。”他声音沙哑，“它只要‘献祭’两个字。”
慕容雪冷笑：“所以这是个吃人的阵？修好了能挡仙界执法者，代价是一条命？”
“不然呢？”云逸尘看着她，“你觉得仙界为什么这么多年没人能闯进去？哪有白得的好处？”
说完，密室里一片安静。
只有楚寒的呼吸声，越来越弱。
苏瑶月蹲回去，手放在楚寒胸口，眼泪掉在地上。
“你别死啊……”她低声说，“你不是说要等云逸尘请喝酒吗？他还欠你三天三夜呢。”
慕容雪站着，看着阵眼的血纹，忽然问：“如果现在没人献祭，下一刀再来，会怎样？”
“阵破。”云逸尘答得干脆，“我们都得死。”
“那献祭一个人，就能挡住？”
“至少能撑到下一波攻击结束。”
“然后呢？之后还要不要人？”
“不知道。”他摇头，“可能一次就行，也可能每次都要。”
慕容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有意思。我们拼命护阵，结果它自己就是要吃人。”
云逸尘没说话。
他知道她说得对。
但现在，他们没选择。
要么放弃，等金刀再来，一起死；要么有人留下，用命换一线生机。
“我来。”苏瑶月突然开口。
云逸尘猛地转头：“你说什么？”
“我说我来。”她站起来，擦掉眼泪，“我是医修，懂经脉魂魄。我知道怎么把自己的命放进去，还能让阵法吸收干净。”
“不行！”云逸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疯了？这不是割腕就行的事！这是要把魂魄永远锁在这里！你知道吗？”
“我知道。”她看着他，“但我不能看着你们一个个去送死。楚寒已经这样了，你还受伤，慕容雪的本命蛊快撑不住了。你是最后一个能主持阵法的人，你不能出事。”
“那也不一定是你！”云逸尘声音变大，“我可以——”
“你不行。”慕容雪打断他，“你是阵眼主持者，你死了，阵法立刻失效。而且你有九曜真经的传承，魂魄太重，强行献祭会让阵法暴走。”
她看着苏瑶月，眼神复杂：“她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苏瑶月点头，走向阵眼中央。
云逸尘冲上去拦她，却被一股力量弹开。阵眼周围的血纹亮了，像是在迎接她。
“别过来。”她回头看他，笑了笑，“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去喝桂花酒。”
“你回不来！”云逸尘吼道，“魂魄被锁住就再也出不来了！你听不懂吗？”
“听懂了。”她轻声说，“可有些事，总得有人做。”
她抬起手，指尖凝出一丝寒气，在手腕上划了一道。
鲜血顺着手指滴下，落在阵眼中央。
血刚碰到地面，整个密室猛地震动。
暗红光芒再次扩散，纹路亮起如网，图案由人形与锁链构成，布满阵基。
苏瑶月的身体开始发抖，脸色迅速变白。
她的魂魄正在被抽走。
云逸尘扑过去想拉她，但那股力量太强，他靠不近。
“住手！”他大喊，“停下！我们可以再想办法——”
话没说完，阵眼爆发出一道强光。
苏瑶月的身影变得透明。
她最后看了云逸尘一眼，嘴唇动了动，好像说了什么。
没人听见。
下一秒，她的身体化作光点，融入阵眼深处。
血纹彻底亮起，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形祭坛。
四象阵嗡鸣一声，灵气重新流动，崩裂的东角也开始慢慢愈合。
头顶的金刀晃了一下，像是被压住了。
成功了。
阵法补全了。
可云逸尘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手里还抓着苏瑶月留下的半截冰丝。
慕容雪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了看阵眼，又看了看他。
“她没完全消失。”她低声说，“我看到了，她的气息还在阵里，只是……被封住了。”
云逸尘抬头，眼睛红得吓人。
“什么意思？”
“意思是。”慕容雪盯着阵眼，“她还在里面。只要阵法不破，她的魂就在。”
云逸尘慢慢站起身，走到阵眼边，伸手按在那块碎片上。
掌心传来一丝极微弱的震动。
像是回应。
又像是呼唤。
他闭上眼，低声说：“等我。”
头顶的金刀依旧悬着。
但这一次，轮到他们先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