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右臂的血还在往下淌，一滴一滴砸在那具倒下的铠甲士兵脸上。奇怪的是，那本该死透的躯壳竟抽搐了一下，手指微微蜷起，像是想抓住什么。
他盯着那具尸体，眉头拧成个疙瘩。“这玩意儿……刚才不是被我砍翻了吗？”
“现在不是研究它的时候。”苏清绾伸手按住他伤口边缘，一股温润灵力缓缓渗入，“你的血和这个地方有牵连，再流下去，不知道会引来什么东西。”
楚寒蹲在一旁，指尖蹭了点地上的银光，捻了捻，眉头一跳：“这东西活的，像虫卵似的在爬。”
慕容雪冷着脸收回毒丝，刚才那根探出去的蛊线断得无声无息，连她都没察觉是怎么没的。“不止是银光的问题。”她声音压得很低，“我放出去的潜影蛊，在西北角那片雾里突然没了动静。不是死了，是……被吞了。”
四人背靠背围成一圈，剑未收，阵未散。
头顶双月依旧悬着，青赤交映，照得地面斑驳如病态蛇皮。空气里那股铁锈味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的焦臭，像是烧过符纸又混了腐草的气息。
“有人来了。”楚寒忽然抬头。
不是从天上，也不是从裂口。是从四面八方——东边林子里走出一队披兽骨的壮汉，肩扛青铜巨斧，脚踩牛皮战靴，领头那人额前插着一根白骨簪，嘴里念念有词，每走一步，地上就多一个冒着黑烟的脚印。
西边沙地上浮出七八个穿金丝法衣的人，手里提着傀儡匣子，木偶眼珠乱转，关节咔咔作响，像是随时要挣脱绳索自己动起来。
南边雾气中踏出三人，脚不沾地，周身缠着雷链，每走一步，空中就炸一下闷雷，震得人耳膜发胀。
这些人互不搭话，服饰语言全然不同，却都朝着裂隙中心这片空地逼近，目光齐刷刷落在他们脚下那一片银光最密集的地方。
“咱们这是误入了修仙界的赶集日？”楚寒扯了扯嘴角，“还是说，咱几个站的位置下面埋了聚宝盆？”
“都不是。”慕容雪眯眼，“他们在等。”
“等什么？”
“等一个人。”
话音刚落，高空传来一声轻笑。
众人抬头。
林玄风踏空而来，一身黑袍猎猎，胸前挂着一枚青铜令，腰间佩剑上嵌着一块幽蓝晶石，正与地面银光遥相呼应。
他身后跟着一群灰袍人，面容模糊，像是被烟熏过的蜡像，走路时脚步一致，连呼吸频率都一样。
“好久不见。”林玄风落在十步外，双手负后，笑容阴冷，“没想到你们真能活着走出轮回。”
云逸尘冷笑：“你也没死透，真是命硬。”
“我当然不会死。”林玄风慢条斯理抬起手，指节敲了敲腰间剑柄，“有人借我一口气，让我亲眼看着你们怎么跪在这片土地上。”
“谁？”苏清绾问。
“你会知道的。”林玄风扫视全场，“不过在那之前，我想你们更该关心的是——为什么这些人谁也不动手？”
众人环顾四周。
确实怪异。那些蛮族、傀儡师、雷修，全都停在各自方位，兵器出鞘，杀意弥漫，却没有一人率先出手，反倒频频望向天空那对双月。
“他们在等信号。”慕容雪低声说，“就像猎狗闻到肉香，但不敢先咬。”
“聪明。”林玄风鼓了掌，“可惜，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活不长。”
云逸尘横剑在前：“你带这些人来，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我带来的。”林玄风笑了，“是‘它’选的。这片裂隙，是通往旧神墓的钥匙孔，而你们——”他目光落在云逸尘右臂，“你们的血，就是开锁的油。”
楚寒心头一震：“所以刚才那些铠甲兵会动，是因为阿尘的血激活了它们？”
“不完全是。”苏清绾盯着地面，“他的血只是引子。真正让这些东西复苏的，是裂隙本身的共鸣。而林玄风……”她看向对方腰间晶石，“他早就知道这一点。”
林玄风不否认：“九曜真经的传承者之血，配合初代剑灵残存的气息，足以唤醒沉睡的守墓人。你们每流一滴血，就等于往坟堆里撒了一把香灰——死人，自然要睁眼。”
云逸尘握紧剑柄，指节发白：“所以你故意逼我们战斗，让我们受伤流血？”
“不然呢？”林玄风摊手，“我一个人可撬不动这扇门。但有了你们，再加上这么多‘宾客’——”他环臂一展，“热闹多了。”
远处，一名雷修突然抬手，指尖电光闪动，似乎要抢先出手。
林玄风眼神一厉，腰间晶石骤亮。
嗡——
一道无形波纹扩散而出，那雷修动作瞬间凝滞，整个人僵在原地，连眼中跳跃的电光都冻结了。
“别急。”林玄风淡淡道，“时辰还没到。”
全场鸦雀无声。
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势力，纷纷后退半步，神色忌惮。
“你控制了他们？”慕容雪眯眼。
“控制？太难听了。”林玄风轻笑，“我只是替‘主人’保管他们的命牌而已。谁乱动，谁就先化灰。”
云逸尘盯着他：“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你体内的气息……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林玄风低头看了眼胸口青铜令，“我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练了不该练的功。但现在？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忽然抬头，目光如刀：“你们以为破了轮回就自由了？可笑。那不过是第一层笼子。真正的局，从你们踏入这裂隙那一刻才开始。”
楚寒低声：“他在拖延时间。”
“我知道。”云逸尘低语，“但他不怕我们跑，说明——我们根本跑不掉。”
苏清绾指尖微颤：“裂隙的出口……早就闭合了。”
就在这时，地面银光猛地一缩，随即疯狂蔓延，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空中双月同时一颤。
林玄风仰头，嘴角扬起：“来了。”
所有人抬头。
天幕之上，两轮月亮缓缓靠近，边缘开始交融，像是两滴水银即将合并。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从天而降，仿佛整片天地都在下沉。
云逸尘右臂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剑脊流淌，滴落地面的瞬间，银光如藤蔓般缠绕上来，顺着他的腿往上爬。
他想抬脚后退，却发现脚底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
“别动！”苏清绾一把抓住他手腕，“你的血在和裂隙建立联系！”
“那就切断联系！”慕容雪抬手就要拍出一掌。
“不行！”楚寒拦住她，“你现在打他，只会让他失控！整个裂隙都会炸！”
林玄风站在高处，冷冷俯视：“当双月合一时，旧神之门将启。而第一个献祭的祭品——”他目光锁定云逸尘，“就是你。”
云逸尘咬牙，左手猛然掐住右臂伤口两侧，硬生生将血流压住。
可地上的银光已经顺着剑身爬上了剑柄。
他的手指开始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