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的手指离那道金光流转的虚影,只剩半寸。
他没再犹豫,掌心朝上,与石像手势对称,稳稳伸了过去。归藏珠早已交到苏清绾手中,此刻她指尖发凉,却死死攥着那颗温热的珠子,像是攥住了他命里最后一缕火种。
“别……”她刚开口,声音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掐断。
手指触碰到金光的刹那,整座石像猛然一震,双眼位置渗出的金线如活物般游走,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密网。云逸尘只觉手腕一紧,整个人被猛地拽向前方,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把他往地底拖去。
苏清绾下意识扑上前,伸手想拉住他——可就在指尖即将碰到衣袖时,一道柔和却无法撼动的屏障凭空升起,将她狠狠弹开。
楚寒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她,皱眉:“这破石头搞什么名堂?说好一起闯关,现在玩单人副本?”
慕容雪脸色微变,毒蛊灵丝悄然铺展,试探着触碰屏障边缘。丝线刚一接触,立刻发出轻微的“嗤”声,像是被烧断了一根头发。
“进不去。”她收回手,语气冷得像冰,“它在挑人。”
话音未落,石像掌心骤然爆发出刺目强光,云逸尘的身影彻底被吞没。而几乎在同一瞬间,苏清绾胸口一阵剧烈起伏,呼吸急促,眼神涣散,整个人软了下去。
“她怎么了?”楚寒惊问。
“不是怎么了。”慕容雪盯着她泛青的唇色,“是也被拉进去了。”
“啥?这玩意儿还能组团踢人?”楚寒瞪眼,“那我们站这儿算什么?背景板?”
没人回答他。石像静静盘坐,光芒缓缓流转,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有地上那些古老符文,正以极慢的速度重新排列,像是在记录某种不可见的进程。
云逸尘睁开眼时,天是黑的。
不是夜色降临的那种黑,而是整个苍穹塌陷、日月俱灭后的死寂之黑。脚下大地龟裂,岩浆如血河奔涌,远处残破的城池悬浮在半空,像是被人硬生生从地面撕起后随意丢弃。
风里带着焦糊味,还有淡淡的铁锈气息。
他站在一座高台上,面前是一座巨大的祭坛,中央悬浮着一枚旋转的符文,散发着微弱的蓝光。旁边刻着两行字:
“启阵者生,万灵得救;献祭者死,魂归虚无。”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初代剑灵血脉,仅一人可承。”
云逸尘心头一沉。
他知道这是幻境,但那种真实感太强烈了——皮肤上的灼热、脚下的震动、耳边传来的遥远哭喊,全都清晰得不像假的。
“所以……这就是它的考验?”他喃喃。
“不是。”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猛地转身。
苏清绾站在那里,一身白衣染了灰烬,发丝凌乱,可眼神依旧亮得惊人。
“这不是考验怎么选。”她说,“是看我们愿不愿意为对方活下来。”
“你也被拉进来了?”云逸尘皱眉,“快走,这里只能有一个人出去。”
“哦?”她冷笑一声,“那你打算怎么走?跳下去自焚?还是念个咒语把自己炸飞?”
“我本就是孤魂野鬼,活着也是还债。”他低声,“你不一样,你还有家,还有未来。”
“所以你就替我决定我的未来?”她一步步逼近,“你以为牺牲自己很伟大?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活下来,每天想着是你替我死的,我该怎么吃饭、走路、呼吸?”
云逸尘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你说你要护我周全。”她声音轻了下来,“可你现在做的,是把我一个人丢在没有你的世界里,让我背一辈子的债。”
他闭上眼,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我知道你不甘心。”苏清绾靠近一步,伸手抚上他的脸,“可真正的勇敢,不是替对方赴死,是一起想办法活下去。”
“可系统说了,只能选一个。”
“谁信系统?”她忽然笑了,“上一回说‘命运不可逆’的人,已经被埋进土里二十年了。”
云逸尘睁眼看着她,心头某处像是裂开了一道缝。
就在这时,天空轰然裂开,一道巨大天平浮现而出,两端各悬一名字:一边是“云逸尘”,燃烧着炽烈战意;另一边是“苏清绾”,流淌着温柔却不容退让的光。
天平剧烈晃动,却始终无法倾斜。
“原来如此。”云逸尘忽然明白,“它不是要我们选谁死。”
“它是要我们证明。”苏清绾接道,“哪怕面临永别,也不肯放手。”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抬脚走向祭坛中央。
“我不走了。”云逸尘握住她的手,“你要骂我自私也好,懦弱也罢,这一回,我绝不松手。”
“我也是。”她反手紧扣,“你要敢跳,我就追着你投胎。”
他们并肩而立,不再争夺阵眼,反而合力将灵力注入符文之中。双生灵脉共鸣,蓝光骤然暴涨,竟开始逆向解析封印结构。
天平剧烈震颤,最终轰然崩碎。
现实中的石像前,云逸尘与苏清绾几乎同时睁眼。
两人脸色苍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可双手仍紧紧相扣,像是刚从深渊里把彼此拽回来。
楚寒差点蹦起来:“哎哟喂!你们俩终于醒了!再不醒我都要开始写悼词了——‘此二人情深义重,共赴黄泉,可惜没带酒’!”
慕容雪一把捂住他的嘴:“闭嘴,你看石像。”
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向那尊古老雕像。
它依旧闭目盘坐,可底座上的文字正在缓缓变化。原本“心不诚者,碎”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六个新浮现的古字:
“情通则路自开。”
光芒微微波动,像是在回应某种确认。
楚寒咽了口唾沫:“所以……咱们过了?”
“还没。”慕容雪摇头,“门没开,奖励也没掉,说明考验还没完。”
“那是差哪一环?”楚寒挠头,“难不成还得当众拜堂才算真心?”
苏清绾轻轻松开云逸尘的手,低头看向归藏珠。那滴曾渗入裂纹的血,此刻正缓缓渗出,沿着珠面滑落,在接触到地面符文的瞬间,竟化作一道细小的光流,顺着纹路蔓延而去。
“它在读记忆。”她低声道。
云逸尘眸光一凝:“不是读,是在找东西。”
“找什么?”
“二十年前,云家覆灭那一夜。”他缓缓道,“有人动了手脚。真正的凶手,不止一个。”
话音未落,归藏珠突然剧烈震动,裂纹深处浮现出一段模糊影像:深夜庭院,火光冲天,一名黑袍人将一块令牌投入熔炉,转身时,袖口露出一角熟悉的纹饰——三片柳叶环绕利刃。
苏清绾瞳孔微缩:“这是……林家旧徽?”
楚寒倒吸一口凉气:“卧槽,这不等于当场抓奸?”
慕容雪眯起眼:“林玄风的父亲,二十年前正是林家掌门。”
空气骤然凝固。
云逸尘盯着那枚残破令牌,眼中寒意翻涌。他早知家族冤案背后有猫腻,却没想到证据会在这里重现。
“原来你一直等着我回来。”他低声说,不知是对石像,还是对那段被掩埋的过往。
就在此时,石像底座最后一块空白区域,缓缓浮现出一行新字:
“真相现前,杀机已至。”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苏清绾忽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云逸尘立刻扶住她:“怎么了?”
她抬手擦去血痕,脸色却异常平静:“它提醒我们……有人不想让我们知道这些。”
楚寒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意思是,这地方有监控?”
慕容雪指尖微动,一根毒蛊灵丝悄然探出,贴着地面爬向石像基座。就在即将触及最后一行字的瞬间,灵丝毫无征兆地断裂,断口平整,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一刀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