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的手指刚触到酒葫芦，那声音便响了起来。
他反应极快，瞬间收手后撤三步，剑已横在胸前。苏清绾被他顺势拉到身后，脚步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肩头的伤让她呼吸略显急促。楚寒眼神一凛，掌心雷符悄然蓄势，指尖微微发麻——这玩意儿可不等人反应。慕容雪则不动声色地将袖中最后一只青鳞蛊滑至腕口，毒虫伏在她脉门处，随时准备出击。
石室不大，四人呈扇形站定，目光齐刷刷盯向角落。
光影扭曲，像是水波荡过锈铜镜面。一个身影从虚空中踏出，步伐不紧不慢，仿佛早就等在那里。
老者鹤发童颜，道袍洗得发白，腰间挂着一只斑驳酒壶，和桌上那只一模一样。他抬眼扫了众人一圈，最后落在云逸尘脸上，嘴角扯了下：“敢碰我酒壶的人，百年来你是第一个。”
楚寒眉毛一挑：“您这出场挺讲究啊，是提前排练过台词吧？”
“闭嘴。”慕容雪低声呵斥，“你再贫一句，我就让你尝尝‘忘言散’的味道。”
老者倒是笑了，拍了拍腰间酒壶：“小辈嘴利，倒也不讨厌。不过……”他话锋一转，“你们能进到这里，说明竹简认了你们。那结界不是谁都能触发的。”
云逸尘没接话，只盯着对方眉宇间的轮廓。那股熟悉感还在——像极了族谱里那幅泛黄画像上的先祖。但他不敢信，更不敢松劲。
“你说竹简？”他终于开口，“它已经被结界吞了。”
“吞了？”老者摇头，“那是归位。那东西本就不该流落在外。”
“所以你是谁？”云逸尘问得直接，“守墓人？还是设局的幕后之人？”
老者叹了口气，抬手轻轻一拍壶身。金光乍现，一道虚影缓缓浮现——是一块残缺玉佩，纹路古朴，边缘裂痕清晰可见。
云逸尘瞳孔一缩。
那玉佩，他见过。是从守墓人尸体上取下的信物，一直藏在贴身暗袋里，从未示人。
“你怎么会有这个？”他声音压低。
“我不该有？”老者反问，“百年前，你曾祖父重伤垂死，亲手将这块佩交到我手中，说若云家血脉未绝，终会有人来找我。”他顿了顿，“我等了一百年。”
空气凝了一瞬。
苏清绾轻声道：“那您……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不算久。”老者笑了笑，“也就九十八年零三个月。中间睡了几次长觉，醒来发现仇人把我的魂魄钉在这结界阵眼里，夺走了真正的宝物。”
“什么宝物？”楚寒插嘴。
“天穹剑令的另一半。”老者目光扫过四人，“你们知道林玄风为何能号令群修？因为他手里握着半块剑令。可另一半，就藏在这片遗迹深处，被那人偷偷取走，封印至今。”
云逸尘心头一震。
天穹剑令，传说中可调动上古剑阵的至宝，当年云家覆灭前，正是为了守护它而遭围攻。可后来所有人都说那是借口，是林玄风为夺权编造的谎言。
但现在，眼前这老者说得如此笃定。
“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慕容雪冷冷道，“说不定你是林玄风派来的探子，故意引我们入套。”
老者不恼，反而伸手摸了摸下巴：“要证明很简单——你们当中，谁身上带着《九曜真经》的气息？”
三人齐刷刷看向云逸尘。
他没否认。
老者点头：“那你应该感应得到，这石室地下，有一缕同源之力。不是功法传承，而是……钥匙。”
云逸尘皱眉。
他还真感觉到了。脚下地面隐隐传来一丝温热，像是某种共鸣在牵引。
“你说合作？”他重新开口，“你要我们帮你找回被夺之物？”
“对。”老者颔首，“我要你们替我取回那半块剑令碎片。它被藏在‘断渊井’底，由三重禁制封锁，活人难近，死物不侵。但你们不一样——你们身上有竹简留下的印记，能破第一道门。”
“然后呢？”苏清绾问，“你拿到剑令之后，会不会反过来对付我们？”
老者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道血色符文，缓缓旋转。
“我立心魔誓。”他声音低沉，“若所言有虚，若借尔等之手行恶事，便叫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符文一闪即灭。
众人皆感一股无形压力掠过心头，那是誓言生效的征兆。
楚寒咂了咂嘴：“行吧，这都玩真的了。但我得提个醒——咱们现在可是被怪物围着，外面还有个吃竹简的结界，你要是让我们去送死，回头我做鬼也得缠着你喝酒。”
“放心。”老者淡淡道，“只要你们愿意动手，我会给你们三样东西：一张地图，一枚通行令，还有一句话。”
“哪句？”慕容雪问。
“别相信井边的影子。”他说完，转身走向石桌，拿起那只酒壶，轻轻摩挲壶身，“当年我就是栽在那儿。”
云逸尘盯着他的背影，忽然道：“你到底是谁？真名是什么？”
老者停下动作，没回头。
“我姓云。”他缓缓道，“和你一样。”
空气仿佛静了一拍。
苏清绾呼吸一滞，楚寒瞪大眼睛，慕容雪手指微颤。
云逸尘站在原地，握剑的手第一次有了细微的松动。
家族典籍里确实记载过一位失踪的叔祖，精通阵法与禁术，曾在宗门大比后离奇消失。有人说他叛逃，有人说他疯癫，但从没人提过他和天穹剑令有关。
而现在，这个人就站在这里，说着云家的秘密，拿着云家的信物。
“如果你真是云家人，”云逸尘声音沙哑，“为什么不早现身？为什么看着家族覆灭？”
老者肩膀微微一抖。
“因为我动不了。”他低声道，“我的魂被钉在这结界里，只能通过特定契机显形。直到你们带竹简而来，我才得以短暂脱困。而每一次出现，都会消耗我的本源……撑不了太久。”
他说完，整个人似乎黯淡了一分，连影子都变得稀薄。
苏清绾忍不住上前半步：“那您需要什么？休息？灵力补充？”
“不需要。”老者摆手，“时间才是最贵的。你们若答应，我现在就把地图交给你们。但如果犹豫太久……”他看了眼窗外方向，“等结界彻底激活，谁都别想出去。”
云逸尘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这不是选择题。
他们已经被逼到墙角，前有迷局，后有死路。而眼前这个老人，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也值得一赌。
“我们帮你。”他说，“但你要保证，所有真相，一字不瞒。”
老者点头：“等你们带回剑令碎片，我会告诉你——当年那一夜，究竟是谁，点燃了云家的火。”
他伸手入怀，取出一卷泛黄帛书，递向云逸尘。
就在云逸尘伸手欲接的刹那——
老者的身体猛地一僵，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他低头看了看胸口，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洞，正缓缓渗着灰雾。
“糟了……”他声音颤抖，“他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