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一脚踏进光柱，身体还没站稳，心口就像被塞进了一块烧红的铁。那不是痛，是烫，顺着经脉一路往上烧，直冲脑门。
他眼前一黑，再亮起时，看见自己站在一片血色荒原上。远处，苏瑶月跪在地上，白衣染血，手里还攥着他送她的那枚玉簪。她抬头看他，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但口型清清楚楚——“为什么”。
下一秒，他手中的剑就穿过了她的胸口。
云逸尘猛地抽气，额头冷汗滚落。他知道这不是真的。可那股血腥味太熟了，熟得像是他自己亲手杀过千百遍。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在眉心一划。北斗第七星的烙印还在，微弱，但没灭。她还在外面等他，没回头的人是他。
“你走的时候，没回头看。”他低声念了一遍，像在提醒自己谁才是真的。
话音刚落，体内那股灼热突然暴动。剑纹从手臂蔓延到胸口，一条条裂开，渗出黑血。那些血丝浮在空中，竟自己扭动起来，像活物般往他识海钻。
幻象又来了。这次是他在祭坛上割开苏瑶月的手腕，把她的血涂在剑身上，嘴里还说着什么“为了天下苍生”。他想停下，身体却不听使唤，笑得像个疯子。
“放屁！”云逸尘一拳砸向地面，骨头裂开的声音清脆得吓人。疼，真疼，但比不过心口那股被掏空的感觉。
他咬牙，强行运转《九曜真经》，把剑纹的暴走之力往心口压。越压，那团黑气越躁动，最后竟在他胸口凝成一颗跳动的黑点，像颗另类的心脏。
“原来你藏在这儿。”他盯着那黑点，冷笑，“林玄风的分魂早没了，但你这玩意儿，是魔神的毒种吧？”
黑点猛地一颤，像是被说中了。
云逸尘没给它反应的机会，直接撕开衣襟，掌心按在心口。他能感觉到那毒种在血管里乱窜，试图钻进识海篡改记忆。可他现在清醒得很——谁让他清醒的？是苏瑶月那根刺进心口的银针，是她眼泪砸在衣领上的温度，是她明明怕得发抖还要挡在他前面的背影。
“我不是容器。”他低声道，“我是来掀桌子的。”
他猛然催动心火，逆转真经。五脏六腑瞬间烧了起来，疼得他跪倒在地，嘴里全是铁锈味。可他知道，这火不能停。毒种怕火，剑灵也是火，以火炼火，才能把脏东西烧干净。
血从七窍里往外渗，但他没松手。心火越烧越旺，那颗黑点开始扭曲、尖叫，像是有无数声音在他脑子里炸开：“你注定要死在这里！”“你救不了任何人！”“你连她都保护不了！”
云逸尘咧嘴笑了，满嘴是血：“你说对了，我确实救不了所有人。”
他顿了顿，声音更狠：“但我能先杀了你。”
心火轰然爆发，黑点炸成灰烬。
他瘫在地上，喘得像条离水的鱼。可额头上，一道古老的印记缓缓浮现——初代剑圣的徽纹，不再是虚影，而是实实在在烙在皮肉上，发着微光。
“以毒攻毒，唯火可炼。”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
云逸尘抬头，看见慕容雪的残影飘在光柱边缘，透明得像随时会散。她冲他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九世练毒，最后一把火给你烧干净了。别浪费。”
“你走吧。”她说，“我撑不了多久了。”
“你不走，我也走不了。”云逸尘撑着站起来，腿还在抖，“你不是说等我回来要毒我一口？我等着。”
慕容雪愣了下，随即笑出声：“行啊，等你回来，我给你泡杯毒茶，加点砒霜当糖。”
她话没说完，身影已经淡了一圈。
云逸尘没再看她，转身往前走。可没走几步，心口又是一紧。那毒种虽灭，但残留的魔气还在经脉里游荡，像毒蛇的涎水，腐蚀着他的本源。
光柱尽头依旧模糊，门没开。他知道，差一步。
就在这时，心口突然一热。
不是痛，也不是火，是一种温润的凉意，像月光落在掌心。他低头，看见一滴血珠从胸口缓缓浮起，黑中带银，像裹着星光的墨玉。
血珠轻轻一震，整条光柱突然亮了。
那些原本被魔气封锁的符文一个个苏醒，像是被人点亮的灯笼。血珠飞向前方，所过之处，黑雾退散，露出一条由古老符文铺就的阶梯，一级一级，通向深处。
云逸尘盯着那血珠，喉咙发紧。
他知道这是谁的力。苏瑶月的月华之力，隔着屏障，穿过生死，硬生生在他体内凝出这一滴“星血”。她没进来，但她比谁都近。
“你倒是会挑时候。”他低声说，“这时候给我送灯。”
他抬脚踏上第一级台阶。每走一步，识海就被冲刷一次。前世的记忆碎片越来越多：他看见自己站在封印阵中央，胸口插着那把无名剑，剑身与他的骨骼长在一起；他看见苏瑶月捧着月轮走来，眼里含泪，却笑得温柔；他看见林玄风在暗处冷笑，手里捏着一块染血的剑令。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座石殿里。他站在初代剑圣面前，对方没说话，只是把剑递给他。剑身上刻着八个字——剑在人在，魂灭封开。
云逸尘脚步一顿。
原来不是传承，是交接。他不是继承了剑灵，他是剑灵本身。那把剑，就是他的命。
“所以……”他喃喃，“我不是觉醒，是醒来？”
话音未落，额间剑圣印记突然发烫。一股陌生的力量从深处涌起，顺着经脉奔腾，所过之处，剑纹愈合，伤势飞速恢复。他的呼吸变得绵长，心跳与光柱的脉动同步。
本源，开始认主。
他继续往上走。台阶尽头，一扇门虚浮在空中，门上刻着四象图腾，中央是个凹槽，形状像一把剑。
云逸尘伸手摸了摸剑柄。他还差一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他回头，慕容雪的残影已经快看不见了，只剩一双眼睛还亮着。
“替我问一句——”她嘴唇微动，“值得吗？”
云逸尘没回答。
他转过身，抬起手，剑柄对准那凹槽。
门缝里，透出一丝光。